顿时,老太太伸手抓过桌上的一只白玉如意就冲着雷寅双扔了过去,冲她咬牙切齿低吼道:“滚!”
雷寅双轻轻巧巧地一侧身,便避过了那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玉如意,又看着老太太一阵连连咂嘴,笑道:“老太太如此动怒,可是心疼您那侄女死得冤枉?可要叫我说,只怕她死得也不那么冤枉呢……”
说到这里,她眼珠一转,却是忽地计上心头,便以一种话家常说八卦般的语调对老太太笑道:“对了,老太太只怕还不知道吧,那程姨娘说是畏罪自杀的,可听人说,姨娘死之前好像连喊了好几声的‘救命’呢……”
她原就擅长说故事,说到“救命”二字时,却是故意用着一种被人捏住脖子般的腔调,叫老太太听了背后蓦地就生出一阵寒意来。
雷寅双则又恢复了她那跟人分享八卦般的语调,故意抚着个胳膊对老太太道:“再没听说过一个一心寻死之人会喊‘救命’的,要不,就是姨娘不是真心想死,要不……”
她的声调又是一变,忽地变得一阵阴风自起,阴恻恻地道:“不定姨娘根本就不是当年的真凶。那真凶不过是要逼着姨娘替她顶罪,偏姨娘不愿意,这才遭人毒手的……嘶,”她捂着脖子倒抽了一口气,又道:“说起来,姨娘从来都是深居浅出的,居然还遭遇到这种事……嘶,”她又假模假样地打也个寒战,“这么说,只怕那凶手就藏在咱府上呢!哎呦喂,只要一想到咱府上还藏着这么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我这后脊梁上全是冷汗。老太太您怕不怕?!”
程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她这番装神弄鬼给吓的,那衣袖几乎都抖出了水波纹。她苍白着一张脸,指着那门帘,冲着雷寅双低声嘶吼道:“闭嘴!滚,快给我滚出去!我一个字也不要听你说!”
雷寅双看看四周那些低垂着脑袋,恨不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件家具的丫鬟婆子们,撇着嘴道:“老太太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不过老太太尽可以放心,亏得侯爷本事大,竟生生把姨娘之死的可疑处给捂了下去。”却是忍不住又替江苇青抱屈道:“显见着这府里的人都忘了,当年受害的可是我们世子。那可是侯爷的亲儿子,您老的亲孙子呢,偏您不心疼孙子,倒去心疼一个上不得台盘的姨娘,真是件怪事。”说着,一边嘀咕着一边掀着帘子出去了。
她的身后,老太太的脸色一阵发白。当年江苇青被拐之后,其实老太太心里多少起过疑的,可她怀疑的一直是程姨娘,却又因着心里的那一点亲疏远近,以及江苇青眼看着是找不回来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睁一眼闭一眼。直到前些时候大理寺查案,似乎所有线索都指向着江承平,老太太才惊觉到,此事许并不是程姨娘所做,而是那江承平。虽说老太太一直不怎么待见江苇青,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了江苇青的命的,偏这程姨娘还死得那么蹊跷……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默默闭上眼,偏雷寅双的话如针刺一般,一字一句地狠狠扎进她的耳朵里,扎进她的心里……
“咣”的一声,雷寅双忽地又掀了帘子探头进来 ,直惊得老太太险些从那罗汉榻上跳将起来。
“忘说了,”她也不进门,只探着个头对老太太笑道,“世子接了圣命,要随圣驾去西山秋狩,我也要跟着一同去的。我可跟您打过招呼了哟。”却是不等老太太答话,便忽地一下又撂了手里的门帘。
站在帘外,看着那蓝蓝的天空,雷寅双狠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因着大理寺的判决,叫她如今连表面应付一下老太太都很不乐意。见她和侯爷总在人前装着个体面模样,雷寅双只想伸出老虎爪子,干脆利落地撕破他们的虚伪才好!
她家小兔有着这样一群糟心的亲人,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长大,居然都没变态,简直活得忒不容易了!
……明明就只有她这总把江苇青当个呆萌小白兔的傻老虎才这么认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