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侧的人笑了起来,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见了阿离自然就没事了……你看,那么多人想害你,像你小时候一样,有人来欺负你,我就把你的眼睛蒙上,等到我杀了他们,我们再一起上路……可好?”
透过他指缝间的微光,卫将离看到了脚边匍匐的白狼正坐起来看着她,心中一凛,挣扎着坐起身:“你我约定未完,我们还在局中。”
“不是我心急,只不过大局已定,是我该收走彩头的时候了。”
那头白狼在原地来回踱了两圈,走过来蹭了蹭卫将离的手,卫将离一时有些恍然:“……你是故意让呼延翎以这白狼为借口引我出来?”
卫将离看不清他黑色的兜帽下是何种神情,只见他伸手拍了拍那头白狼的头,出声道:“阿离。”
“……”
“你我之间,除了这些事,便再无别的话好说了么?”
卫将离一僵,白雪川很少对她直接提出不满,总是会以其他迂回的方式让她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抱歉,这个场合我不能……”
白雪川打断了她:“还记得师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喊你什么吗?”
——狼崽儿。
模糊的稚弱记忆里,唯有雪地里走来的少年的画面异常明晰。不知道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唤她狼崽儿,因为她会像狼一样咬人。
“我近来时常魇魔扰心,闭上眼时面前都是绵延起伏的尸山血海……真美啊,总想着带你去看。”
随着这句话说出,白狼呜咽一声,垂下头来。
卫将离不由得上前道:“……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白雪川无声地笑了笑:“他们告诉我,那一年,咬了我的狼崽儿现在被一群弱小的鼠辈欺凌至斯……十几年过去了,阿离,为什么现在你这么弱?”
“……”
“你这么弱,我会忍不住把你收回去的。”
温和的口气,直白的谴责。
卫将离闭上眼压下内心翻腾的涩然,道:“我遭到的不公我会一一报复回来,你太心急了。”
他们之间又回到了从前的矛盾上——一个想要彻底掌控,另一个则是想要取得对等的位置。
卫将离太过于傲慢了,她拒绝用女人的感情去软化对手,而是选择了硬碰硬。
“我与你说过,你没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我会收回你的自由,代你去解决他们。”
卫将离固执地看着他道:“我的问题就是你,我从小就憧憬你,一直想变得像你一样强大,直到站到和你一样高的位置我才能心定。你对我的保护,我固然感激,但我不想因此堕落成我自己最恨的软弱的模样。”
这就是卫将离,他一手养大的,像是他的影子一样的人。
“我的确说过……要你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可阿离……我不止是养你长大的人,还是——”撩开她耳侧的发丝,危险的气声扫过耳间:“会纠缠你一生的人。”
这是卫将离早晚都要面对的对话——血肉之躯总有忍不住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一直以一种纯对抗的形式对峙下去,至少白雪川是不会允许的。
卫将离退了一步,掐紧了手心:“等我结束这场乱局,我……”
“晚了。”
白雪川的宣告很随意,随意到甚至都不能多分走他一分的注意。
“从今夜开始,匈奴南下,先灭东楚,后屠西秦……那些人拖了你太多时间,阿离,告诉我,你还能做得了什么?”
“我能做厄兰朵的王。”
“哦?”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狼群忽然骚动起来,天边传来悠远的号角声,划破寂静的长夜。
月光重新从被风吹散的云层后落了下来,映照得卫将离的眼眸与一个颓丧的失败者相去甚远。
“——谁也没说,要当汗王,非要按草原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