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诸如此类的活计让她皮肤粗糙、皱纹增生,说话也如村妇一般粗俗世故。
黑猫早就离开了。
偶尔听到房顶上的猫叫,女人便会愣愣发呆。
大概在七年之后,女人生下一名女婴。女儿的发色随了丈夫的紫发,眉宇间的娇俏却是很像她。
孩子的出生让这个家需要更多的钱。好在女人依旧记得在家族中学到的礼仪规矩,被大户人家雇去当帮佣。
女人成为了家里的支柱,她的丈夫游手好闲起来,在村子里接些闲活儿,看护着女儿。
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女人总是匆匆忙忙、任劳任怨,很少归家一趟。女儿总是和丈夫亲近,对她很是陌生。
今秋的枫叶染红了半个山头,女人沿着山路往家里走,怀里的布包裹着她买给女儿的簪子。
山间萧瑟的风吹乱了女人的鬓发,几根白色的发丝拂过眼前,她才发觉自己老了,女儿长大了。
女人紧紧按住怀里的布包,这次是主家有喜事好心多给了三天假期,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丈夫和女儿。
在明晃晃的白日里,屋子的大门紧闭着,屋内传来了一些暧昧不清的吟。女人站在门前,颤抖的手推开了那间关住的门。
她目睹了女儿和丈夫的亲密关系。
两个人在床上惊慌失措,把责怪、陌生、敌视的目光投向了闯入的女人。
女人泪流满面。
她冲了进去,质问丈夫为何这么做。
丈夫嫌弃她年老色衰。无味如糟糠。
女儿嫌弃她鸠占鹊巢。愚蠢不自知。
女人不知道应该惩罚谁。
女儿偷偷摸摸从厨房拿来一把刀,从背后捅进了她的后心。
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几近癫狂,在临死前,她指着丈夫和女儿诅咒道:“我好恨,我好恨!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男人……神祇不会庇佑那你们的!你们的后代必将生生世世延续这份痛苦!”
她曾是加茂家强大的咒术师,她下的这份恋父与弑亲的双重诅咒既缠绕在他们身体的血脉上,又印刻在他们真实的灵魂上。
此后,若是他们的后代中出现女孩,便会重复祖先的恶行,应验这无解的双重诅咒。
女人的诅咒吓坏了两个人,他们满心惧怕,把女人的尸体裹着草席丢在了森林的深处。一只黑猫从森林间慢慢走了出来,在女人的尸体前坐着待了一会儿。
在分道扬镳的那个晚上,黑猫问:“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弱小的人类生活?”
在它看来,那种轻易就能被咒灵杀掉的人类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山谷里的风呼呼吹着,女孩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轻声地说:“现在我一无所有了,我啊,只想要一个家而已。”
“其实我不太喜欢加茂家里的樱花,那种颜色太淡啦!将来我要在家里种很多红色的花,让每间屋子都能闻到浓浓的香气。”
“谢谢你,黑猫,我啊……”
“幸好在余生遇见了你。”
它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这份感情该称作什么,人类的生命和心在爱面前总如此脆弱,咒灵根本不明白人类的爱与恨。
黑猫在原地喵了一声,使用了自己的术式。
多年之后,附近的村子里有了“魔女之家”的传言。人们不知道森林深处那栋凭空出现的房子从何而来,更不知道房子出现的意义。
黑猫找来了更多的魔女为这栋房子提供养料,无数的尸骸堆在地底深处,房子里的玫瑰绽放出更艳丽、浓稠的红。
一百多年前,羂索那个家伙顶着加茂宪伦的身体来找它帮忙,说要复活两面宿傩,改变这个腐朽的时代。
黑猫并没有搭理羂索,它并不怀念樱花盛开的平安京时代,它只是惦记着一个人。
又是一个一百年。
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否存在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