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壶已下了戌时,打理完养心殿的杂事,又伺候傅后睡下,李德成方回了屋。此时,他闭着眼,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由着小内侍冯安伺候他泡脚。冯安放了热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他脱了鞋袜,李德成才将脚放入水盆里,立即被烫得缩回了脚,气得他一脚踹过去,骂道:“狗东西,成心想烫死我吧!”
冯安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哭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直到冯安磕得头破血流了,李德成这才顺了气,这段日子本就不舒心,傅后愈发得不管事,皇帝表面上还不敢动他,可暗地里指使张彬架空他。天气渐冷,照例宫里得备着过冬用的炭火,今早他前去查看却发现供炭的炭厂无缘无故换了别家,其中必有蹊跷。别看只是小小的木炭,里头名堂多着呢,光从这一项,李德成就捞了不少钱,如今把炭厂一换,不仅断了他的一条财路,还威胁到他在宫里的地位。照往日,没有他的吩咐惜薪司哪敢不声不响的就换了别家,不用想就知道是张彬搞得鬼,气得他那个牙痒痒。
想起这些,李德成才消了得气又冒起来了,尖着嗓子骂道:“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冯安忙止住哭声,擦了擦脸颊上夹杂着血与泪的汗,战战兢兢地往木盆里兑了冷水,小心伺候着李德成。才洗了一半,门外却响起敲门声,有人在门外低着嗓子道:“干爹,儿子有要事来禀。”
李德成微睁了眼,罢了罢手,冯安连起身去开了门,只见一个长相精瘦,着蓝服的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着李德成点头哈腰的笑道:“儿子给干爹请安。”
李德成慢悠悠地掸了掸袍角,从木盆里提了脚,说道:“小驴子来了。”
这小驴子全名吕宝,人长得精瘦,却极为机灵,早在昭徳年间便跟着李德成,是他座下的得力干将,因着选秀,李德成特意调他在玉琼宫里管事,盯着那里的动向。吕宝见李德成脚上湿漉漉,连忙上前拿了毛巾为他擦干,对侯在一旁的冯安吩咐道:“你先出去。”
冯安如获大赦连告退出去,吕宝见没了外人,这才道:“干爹,今晚有人擅闯玉琼宫,私会秀女,这可是犯了□□后宫的大罪!”
李德成原以为有什么大事,听了此语,不以为意道:“在宫里这也算常事,只要不碍着咱,你也不必花这个闲心管,我让你去玉琼宫可不是要你去捉奸的。”
吕宝先是连连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方玉佩,递给李德成,小声暗示道:“此次却不是一般的偷奸,这玉佩是从那男子身上落下的,听值班的宫人说,此人极似皇上……”
李德成一惊,忙提了精神接过玉佩,对着油灯仔细看来,这鸳鸯佩玉质温润,色泽晶莹,他记得乾清宫的库房里有一对鸳鸯佩,是唐代宫廷遗物,相传乃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定情信物。先帝在时极爱此物,曾悄悄将其中一半赠予周后,傅后得知后自然不高兴,先帝无奈之下又将另一半赠予傅后。待先帝驾崩后,周后怕睹物思人,便将鸳鸯佩还归乾清宫库房。康嘉初年,李德成清点御藏玉器时还曾见过,想必傅后也定认得此物。这其中的故事,恐怕连皇帝都不知晓,李德成心里一喜,忙追问道:“是哪个秀女如此不知检点?”
“朔州总兵定远侯沐晟之女沐霖。”
李德成微眯了眼,脸上露出一丝狠厉,想了想,问道:“皇帝私会秀女,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前几日玉琼宫可还有什么异常?”
吕宝细想一阵,回道:“要说异常倒也没什么,就是大前天怡嫔召沐霖去景阳宫走了一趟。”
“查!想必张彬在里头也出了不少力,你把当日出入玉琼宫和景阳宫的人全缕一遍,我不信查不出什么。”
顿了顿,又道:“还有,放出消息,就说那个沐霖在宫里私会情郎,越多人知道越好。但切记,不可暴露皇上的身份。”
吕宝有些不明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