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又是此起彼伏的“皇上三思”。
“父皇。”
这一声极冷静,在喧闹的大殿里头却格外突兀,叫群臣都静了下来。
太子从怀里取出一块绢布,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字,“儿臣给您读一读母后留下的遗书吧。”太子口中的母后自然是元后。
可是没有人听说过元后留下了遗书的,不过若是有遗书在太子这里倒是合情合理的。
“妾深感时日无多,念及稚儿,每每泪不自禁。”太子沉缓念来,夹杂着些微惆怅伤怀,殿里越发安静。
“故寥寥几语,尽述此生。妾十八入东宫,见太子貌美,心甚喜,与太子对酌,太子笑曰‘唤我斐之’,妾心怦怦。转睫弥年,斐之厚妾甚矣,次年诞子,唤铭。斐之大喜,立太子。”
朝中的气氛好似温和下来,连皇上都在静静聆听他这位故去妻子的遗言。
“妾一日兴起,煮粥侍君,立于殿外,隐有哀哀哭号,妾不明所以。后知晓斐之喜好娈童,心中大恸,一病数月未起。”
念到这里已是群臣哗然,皇上大惊,怒指太子,“一派胡言!”
“斐之登基后变本加厉,四处搜集幼童,掳人幼子,毁人家室,妾看在眼里,数次苦劝未果,终心如死灰。然爱子年幼,妾深恐稚子无依,心中忧怖,辗转不得眠,遂日益消瘦……”太子面不改色地继续念,皇上几步上前就要劈手夺过。
太子闪身避过,声调陡然拔高,“哪位大人识得母后字迹,大可前来辨认一二。孤以性命担保,这遗书绝非伪造!”
要这是真的,那还得了,皇上竟是个……竟是个……
皇上见遗书已落入朝中老臣手中,心中气结又惶恐,却在极力掩饰。
“果真……果真!”
“是先后字迹不假。”
这下群臣看皇上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胆子小的只管低着头降低存在感,胆子大些的则是面露忿忿。
苏太师已经气得浑身颤抖,面色涨红,直指着皇上骂道,“实在不堪!不堪至极!”
“为君不贤,为人不堪!”太师骂着骂着竟涕泗横流,痛不自抑,“是臣没有教好殿下,是臣之过!臣,耻为帝师!”说罢就直直朝大殿里的柱子上撞去,竟是想触柱自尽!
“太师!”
“太师大人!”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姜闻钰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太师大人是他妻子的祖父,平日里也常听她提起,因此在阿宛心里必定分量极重,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不能让太师出事!
随着姜闻钰闷哼一声,苏太师已然埋头撞在了他胸腹间,这求死的力道极重,当下叫他喷了一大口血出来。然而纵然有这人肉垫子,苏太师仍是撞得不轻,加之悲怒交加,当下就不省人事地瘫倒在地。
“闻钰!”姜家大爷和二爷齐声呼喊奔来,而姜闻钰已经站不稳身子了,开口欲说话,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太师大人!”有人上前将太师稍稍扶起,又是探鼻息又是求皇上下令救治。太师向来德高望重,每每敢言人之所不能言,这回也是,竟当庭怒斥一代帝王,叫他们唯有敬重,在这样的敬重之下,竟是连畏惧都抛到了脑后。
若是皇上要发落太师,要迁怒他们,他们将群起而攻之!
此时,朝堂上已是混乱至极。
皇上已经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了,红着眼眶吼道,“去请太医!”
☆、第72章 罪己诏
近午时,闻昭正坐在案前习字,雕花小窗漏进了一缕缕日光,将宣纸照得刺眼。看得久了,眼中便蕴了泪,闻昭闭闭眼,打算停笔,却觉得自己蓦地恍惚了下。
她好似忘了些什么,却又想不出是什么。只是觉得在这样宁静的炫目的夏日里,心里有些空。
距皇上允诺三哥可随时回京并官升四品已有一月半时间,远在陇右任凉州司功的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