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铺着锦缎的床褥都换成了朴素的棉布,他脱下柔软的云绸里衣,换上了寺里最低等僧人穿的粗麻大袄,从里到外都是粗糙发硬的麻布衣服。
身在异国他乡,也要为父母披麻戴孝的。小八朝着北元的方向设了一个简易的香堂,跪在蒲团上烧着这些日子抄写的佛经,拜祭父母亡魂。
到了半夜,禅房灯火通明,小八没有入睡,依然跪在香堂前为父母守灵,门口守护的锦衣卫开始换防休息,院子里还响起了铲雪的声音。
“等到明早不行吗?非要大半夜的铲雪,老子的手都冻得拿不动铁锹了。”一个军士抱怨道。
“给,这是毛大人配的鹿皮手套,毛大人说雪地里容易藏刺客,只有有一指宽的积雪就立刻铲掉,以免出意外。”
“毛大人也太小心了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里头的人娇贵着呢,一旦出事,咱们人头不保。”
“来来来,兄弟们先吃点宵夜暖一暖。”
“不吃了!天天吃素,嘴里淡出鸟来!”
“不是鸡鸣寺厨房做出来的素斋,是寺外明月百户命人送来的大肉包子配牛骨汤!”
“这个新升的百户到底是男是女?说他是男人吧,生的忒好看了,说他是女人吧,动起手来够残忍。”
“嘘,别提了,听说是个净身的太监,不男不女……”
“居然是太监!那他应该是皇上的心腹,咱们都不能惹他,听说太监最小心眼了,惯会记仇。”
“喂,那个提食盒的,你要做甚?”
“给世子送夜宵,跪了大半夜,定是饿了,毛大人说过要好好伺候世子的……”
吱呀!
送夜宵的锦衣卫小卒推开房门,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扑面而来。禅房里设着一个简易的香台,买的里八刺跪在蒲团前,背对着房门烧黄纸,大铜盆的灰烬都快要堆满了,房门打开时,灌进去的北风将一片片如大雪般轻盈的黑色灰烬吹开了,飘飘散散,像是在禅房里下了一场黑色的雪。
“出去,我不饿。”小八继续在火盆里烧黄纸,一页烧了一半的黄纸飞到了书桌上,点燃了抄了一半的佛经。
锦衣卫小卒端起一杯冷茶,浇灭了书桌上的火焰,“不等你皇叔们的刺客来京,你就被自己放的火烧死了。”
声音如此熟悉,小八猛地回头,见锦衣卫小卒将桌上散乱的佛经等物都收起来,打开食盒,将一个黑黝黝的陶罐摆在上面,“砂锅素面,用菌菇提的鲜味,没有荤腥,世子请用。”
锦衣卫小卒将脸上的□□剥离,露出一张皎洁如月的面容。
腿脚已经跪的麻木,但小八不容许自己以如此颓然的姿态面对徐妙仪,他艰难的杵着一根竹杖站起来,克制住心中的伤痛,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妙仪?连锦衣卫都被你混进来了,或许现在我不用寄希望他们来保护我。”
“锦衣卫有个官员欠我人情,这次安排你我见面,还清人情,各不相欠了。”徐妙仪从热气腾腾的砂锅里捞出一碗菌菇面来,“管你有没有胃口,必须要吃一些,我才好出去交代。”
小八杵着拐,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桌边,“你利用最后一点人情来见我,不会只是送夜宵吧?”
“当然不是,你我是死敌,送什么夜宵,来碗□□都便宜你了。”徐妙仪说道:“赶紧吃吧,等我说出见你的目的,恐怕你难以下咽。”
小八坐下,端起面碗,“好吧,不吃白不吃,反正你也没有胆子下毒害我。”
面条是手擀的,顺滑弹牙有嚼劲,配上冬天菌菇熬的鲜汤,小八连吃了三筷子面,苍青的脸色有了一丝活气,“这像不像死囚最后一顿断头饭?一顿饭下去,从此阴阳两隔。”
徐妙仪没理会。
小八自讨没趣的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面,或许是真饿了,或许是菌菇面太美味,他吃的极快,极文雅,常年的规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