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道:“我有什么可怕的?当初从戎,不就随时准备马革裹尸么?”
崔印疼惜儿子,便只唉声叹气,不肯多加责备。
崔承看他一眼,走开两步,望着窗外,忽地说道:“父亲知道,我心里曾多后怕么?”
崔印诧异:“你后怕什么?”
崔承笑了笑,道:“我每每想到小时候那么些胡作非为的举止,就很是后怕……倘若我从小,没有姐姐当时的点拨照应,没有她当头棒喝,我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我也想象不出来……恐怕,比崔钰更加不堪,也是有的。”
崔印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说的什么……”
崔承道:“我说的,是我心里的话,一向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崔承小时候不懂事,人家奉承什么,只当好意,纵容着他,也当是好事,甚至生母罗氏教训的严厉了些,反而对罗氏生出畏惧疏远之心。
一直到遇到了那位从鄜州回来的长姐,虽看着冷淡无情,可是偏偏……成了对他影响最大的人。
原先崔承还不觉着怎么样,只是这几年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懂事,想到以前的种种,再想想现在,竟捏着一把汗。
崔承道:“我记得她的行为举止,更记得她的每一句话,尤其是她……她临去之前的那些话。我始终牢记心中,这会儿,才活的清醒明白,而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崔承道:“父亲也说‘人死不能复生’,当时我虽不信她就这样短命,可也不敢指望她仍活着,但……幸而老天眷顾,给了这样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她虽并不是复生,于我而言却真如复活重生了一般!故而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坏事,更不许任何人害她!我会豁出所有保护她!”
崔承回头看着崔印,一字一顿道:“所以父亲该明白,当时我若在京中,知道崔钰做的那混账事,父亲要承受的,就不仅是失去一个儿子,而是两个!”
崔承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几乎让崔印毛骨悚然。
再相见,崔承看着眼前的人,先前在崔印面前狠辣绝情的少年,忽然红了眼眶。
崔承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地将云鬟抱在怀中,眼中的泪如雨,纷纷跌在她的肩头之上。
云鬟起初听闻崔家来人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惴惴,毕竟,崔钰……那是她的庶弟,别人不知也罢,可是崔承……是以云鬟最担心的是崔承的反应,倘若崔承也错认或者怪罪她,虽然不至于如何,可心里毕竟是过不去。
想不到崔承竟是这般反应,这一抱,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却仿佛已经说了万语千言:他心里都懂,也都明白,也并未怪罪她分毫。
却只是……疼惜她受得罪。
云鬟来不及多想,眼中便湿热起来,原本心头那虚虚地冷寒,竟被他一抱之间驱散了。
崔印在后看着,他向来是个情缘浅薄之人,不管是对妻,对子,可现在见了这般情形,不觉动容。
想到崔承先前那些话……似他这样生性凉薄似的人,儿子却是如此深情决绝,跟他恰恰相反,如何叫他不心生感叹?
至此,心里原本对于云鬟的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怨念,竟缓缓地消退了。
四日之后,三司会审。
刑部,大理寺,监察院三部,便在大理寺中,提审晏王世子府命案的一干人等。
世子府内的侍卫,长随等,跟随崔钰的小厮,侍从等,以及谢府之上的众人……一一过堂。
云鬟上了堂来,正中自是本案的主审官白樘,两边陪审的,一人是大理寺的胡少卿,一位是监察院的梁御史。
因云鬟有官职在身,自不必跪。
那胡少卿便先问她跟崔钰是何关系,当日的详细经过,云鬟一一作答,只说崔钰因为贿赂一事,两人不欢而散。
胡少卿问罢,梁御史便道:“晏王殿下传你去是为何事?”
云鬟也只说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