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惆怅地捏了捏口袋,想起确有其事。我们毕家世世代代做胭脂为生,买那卷纱布便是作材料用的,当时在赌坊输光了钱,不得已才赊了账,这日子一久,竟然就给忘了。
但我忘了别人可没忘,眼下这家门口四面楚歌,要债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我说舒婉啊!你就赶紧开门吧,我们知道你在里头。”
“是啊是啊!你要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真要闯进来了。”
“舒婉啊!我老周奉劝你一句啊,这门万一砸坏了你又得请人来修,那不是雪上加霜嘛?”
“舒婉……”
我捂了捂脑袋,只觉这一声又一声的“舒婉”实在闹得人头疼,之所以赌牌九总输,我看多半就是被他们给叫输的。毕舒婉,必输完,也不知我爹当年取名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早早地丢下我去地府投奔了我娘亲也就罢了,连取个名字都这么坑自个儿闺女。
考虑到门坏了又要花钱,屋里又躺着个伤患,我狠心将自个儿大腿一拧,瞬时拉开院门,头也不抬地朝面前的几个人跪下去,怎么凄惶怎么喊:“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吧,你们看看我这家里头,穷得就剩下四面墙了,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实在已经当无可当了啊!”
几个人站在院门口望了一眼:“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但昨天清平巷的王四还说见着你去了赌坊,你要是没钱,哪来的钱去赌?”
我噎了一下,赶紧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大腿,弱弱地道:“正因为去了赌坊,所以现在已经没钱了啊……”
“你!”杂货铺的庞婶呲牙咧嘴地指了指我:“有钱去赌没钱还账,把我们当猴耍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佯装着抹了把眼泪,抓着她的裙角摇晃:“我昨天本来赢了好些钱来着,但后来都输出去了,不信你搜搜,我现在身上真的没有钱了啊!”
庞婶将脖子一歪:“我不管,你欠我那六钱银子已经好几个月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拿出来。”
眼见求她无果,我又挪到布庄的周掌柜跟前,哭着道:“周掌柜,您的布庄在咱们封阳县是数一数二的大,应当不缺那三钱银子吧?求求您,您就宽限我几天吧。”
岂料向来和顺的周掌柜这儿今日也不好使了,他叹一口气,不忍地将头扭到一边:“不是我无情,实在是你在封阳县已经信誉全无,谁知道你口中的几天到底是多少天啊?”
我腮帮子酸了一酸,心里苦闷极了,既然无法,那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求下一个。
米铺的陈大爷、药铺的李先生、盐贩卫老爷……
哪知挨个地求过去,说得嗓子都哑了,这几人就都跟串通好了似地,无人一理会我。纷纷顶着张冷脸,一副讨不到钱便誓不罢休的架势。
我跪得膝盖都软了,扭扭捏捏地挪到一边,干脆也不再说话。反正身上是没钱了,他们还能将我卖了抵债不成?
还真别说,这人一倒霉起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债主们静了一瞬,人群中忽然就窜出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妈子来,这个人我认得,是隔壁街存香院的张妈妈。
张妈妈笑容可掬地弯下身子:“舒婉啊,大家做了十几年的街坊,今日见你落难,妈妈实在是于心不忍。”她望着天外叹息一声,大有惋惜之意:“你平日里虽不擅打扮,但打扮打扮也绝对是个美人儿,不如索性跟了我,这些债妈妈都替你还了。”
我身子一抖,这不是乘人之危嘛?
我低着头撅泣了几下,又巴巴地望一望身前的债主们,指望着他们能给条活路。
哪知这些人真的是铁石心肠,但凡与我眼神对上的人都瞬时将眼睛挪到别处,像是见了瘟疫似地,毫不怜悯。
好吧,虽然我也知道自己不值得怜悯,但他们也不能这样逼良为娼啊!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扑倒在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