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船桨,结实有力,满意点点头,让潘小园坐在船头。
双桨一划,小船荡出去两三丈。史文恭左右看看,一片无边无际的水汽,感慨道:“来的时候,旁边多少凶神恶煞的大哥们左右监视着。走的时候,却有幸美人相伴,泛舟湖中,真是有得有失,倒也不虚此行。”
如今眼看安全了,这人又重新开始嘴贱。不得不说,方才他过五关斩六将,脱身的全过程行云流水,就是一个标准的教科书式跑路,任凭复述给谁听,谁都会给他竖个大拇指——倒是有得意忘形的资本。
潘小园不接他话,半晌,突然开口:“所以,那个什么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内幕,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倘若他问心无愧,就不会在包道乙开口之前先发制人,阻止伊说出内幕。除非,有那么一点儿可能,包道乙也一直在撒谎。而包道乙和史文恭,如果硬要选出一个眼下更可信的角色,她宁愿选前者。
史文恭一怔,马上也明白了她的一番推理,眯起眼,微微一笑。
“娘子觉得是真,它就是真。这种陈年旧账,谁耐烦追查到底?”
潘小园脑子里乱乱的,刺探一句,没心思跟他再打哑谜,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回头看看,远处岸边已经赶来一群人,能明显看出鲁智深的光头锃然发亮,和尚嘴里似乎还在直娘贼死撮鸟的骂骂咧咧。那群人里却没武松。天知道他去哪儿了
她没好气地问:“曾头市离这儿多远?”
史文恭却没答,摇着桨,笑道:“不远,但咱们路上不妨走得慢些。娘子你猜猜,要多久,那武松会追过来,把我要的东西送上呢?”
潘小园反唇相讥:“你以为晁寨主他们会看着武松干傻事?”
史文恭微笑:“我还不信武松打定主意的事,能让旁人拦住。”
倒是有眼光。潘小园忍不住再跟他扯:“你想岔了,武松武二郎跟我非亲非故,天天跟我吵架,还差点杀了我过。”
史文恭带着笑意看她,答了一个字:“哦。”
潘小园彻底没脾气,轻轻咬牙道:“要是他打定主意不给你呢?”
“那只能委屈娘子,在曾头市多住些日子。我们曾头市物资丰富,只怕娘子待上一阵,还会乐不思蜀呢——你会骑马吗?”
潘小园默然不答。她才不相信,史文恭有这份好心养她这个闲人。一旦确认她这个砝码不足以让武松动摇,还不定怎么过河拆桥呢。
史文恭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忽然问:“娘子可知,我昨晚为什么单单去找了你?”
潘小园没好气道:“因为我多管闲事,打探你们开会,让你不爽了。”
“不止。”他微微一笑,“史某还觉得,滚蛋走人之前,若不再见娘子一面,心里放不下。”
潘小园心里一大跳,随即冷笑:“承蒙挂念。”
水波起伏荡漾,水雾中现出一排栅栏房顶。那是泊子西侧的水寨。水面上稀稀拉拉的布着些竹筒陷阱,全没有往日的天罗地网——休渔令的功劳。
史文恭十分熟络地转了个弯,绕着走。
船身微微一晃。潘小园稍稍立起来一些。
史文恭立刻道:“坐下。”
“腿麻了,换个姿势。”
“坐下!”
没等他命令第三声,潘小园猛地站起来,抓起裙角,一头就往水里扎。
史文恭立刻明白她要干什么,船桨一伸一绊,眼看要将她推回船里。水面下伸出几只蒲扇大手,抓住她裙角衣袖,咕咚一声拽了下去。
饶是潘小园有所准备,这下子头下脚上一个倒栽葱,本能地闭紧眼,屏住呼吸,全身立刻冰凉湿透。身子往下又是一沉。隐约听到水面上史文恭大喝一声。
这次金蝉脱壳终于成功了。方才她乱七八糟的“交代后事”,固然有让晁盖放心的意思,但最要紧的,是跟武松交待的那两筐“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