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高傲并没有令刘云汾觉得自己低微,浔阳郡主确实身份高贵,但她刘云汾饱读诗书,自问并不输旁人什么。
浔阳故意迟迟不请她入座,倒是旁侧的阳淌甚为殷勤,越俎代庖请刘云汾坐下说话。
“若非要事又怎敢来叨扰郡主。”刘云汾的声音清清淡淡,实在令人生不出厌恶,相反,阳淌听得如痴如醉。
浔阳以为她要说的要事便是求自己成全她与唐近,兴味索然地欣赏自己修长的玉指,眼尾也不曾去看她。
刘云汾仍旧平静,她明白浔阳这份敌意因何而来,并不急于解释,她知道自己的话说完后浔阳比她会更着急。
“郡主难道就没有丝毫怀疑过,我爷爷并不打算去求圣上将我与唐大人的事作罢吗?”
此言一出,浔阳心中顿起千层浪。所以,刘云汾今日是来向她示威的?
浔阳凌厉看向刘云汾,眸光中丝毫不见方才的潋滟神采,只余剑影刀光:“刘姑娘此言何意?”
刘云汾淡然一笑,想必浔阳郡主也是深深爱着唐近才会这般恼怒吧。她道:“我爷爷说,虽则唐大人如今心慕郡主,但这世间的情谊终归是敌不过岁月的。这话我倒不觉得有差。”
浔阳暗暗攥着衣裙压制怒意,但那湍急的喘息仍是出卖了她。
刘云汾继续说道:“可是,我并不愿去等。”
谁又能知道唐近何年何月才会忘却旧情,她又何苦让自己过得那般悲情。
浔阳又是一惊,渐渐松开了裙角。这刘云汾倒有几分气节,忽然之间浔阳便不憎厌她了。
“然而那毕竟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爷爷,他的意思我不能违背,也只能来找郡主了。”
浔阳原是想着以刘括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撤回一道未成的旨意应是不难。可若刘括连自己孙女的终身幸福也不在意,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公然抗旨不单会害了唐近,也会误了父亲。
不自觉间,那双细长的眉毛又凑在了一起。
刘云汾亦沉默了片刻,过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我爷爷他为官数十载,公正廉明并不曾出过什么岔子。若要说令他后悔的错事,也便只有一件了。”
刘云汾黯然叹息,为了自己的终身别无他法。
“郡主若愿意答应决不伤我爷爷,我可以告诉郡主。”
刘括虽不是他们慎王府的人,却实实在在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浔阳向来敬重,从未想过要为难于他。
见浔阳答应,刘云汾才又缓缓开口。
“五年前,我二叔因病辞世,生前未曾婚娶。爷爷担心九泉之下无人照拂二叔,倾了所有家财,却是铸了桩大错。至于是何过错,郡主见谅,那毕竟是我的祖父,云汾不便细说,相信郡主自有妙法。”
浔阳自然知道,要刘云汾说出自己祖父的过错有违孝道,有这一个引子已经足够,余下的事情相信并不难查。
刘云汾已将话说完,施施然向二人告辞,阳淌却道了声“留步”。
“刘姑娘帮我舍妹一个大忙,我们理当致谢,不如就请刘姑娘将这‘杏落’古琴带走吧。”阳淌看了刘云汾许久,自然也就知道她看了那柄琴多次。
这杏落古琴是多年前他从江南淘换来的,因琴尾一朵白斑酷似杏花而得名。又因着琴音响亮松透,很早就被浔阳讨走了。如今阳淌又要转赠他人,不免令浔阳疑心他对刘云汾生了什么需要岁月才能抹去的情谊。
浔阳本就不是喜好弄弦的人,不过偶尔兴起才会弹上一两曲,刘云汾若是喜欢,将这琴赠了她倒也无妨。然而刘云汾却摇头拒绝,只希望能借这琴抚上一曲。
刘云汾确实很喜欢这柄琴,但若因她出卖了祖父而得了这琴,她的愧疚岂不又要再深几寸。能以此琴弹奏一曲,便已足矣。
焚香、净手,一番准备后刘云汾才开始拨弦。
她的琴艺确实比浔阳高明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