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伙计乘机推荐道:“客官,咱们家自酿的苦荞酒乃是一绝,要不要给您弄半斤尝尝?”
孟章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大手一挥:“得,有什么好吃的全上来,差不着你钱。”“哎,是,多谢二位军爷。”伙计捧着欢天喜地而去。
孟章是个心直口快的,这会儿酒还没上,他肚子里的话就憋不住要往外冒。他看边上的冷山一眼,有几分犹豫,但最终还是道:“元中,我也有句话问你,你拿不拿我当兄弟?”
冷山拿起菜碟里一粒花生,心不在焉地剥开,随口道:“你有屁就放,别绕弯子。”孟章的尿性,他还能不了解么,必然后头是有些麻烦事要同他开口相求。
孟章还不放心,又道:“那我问你,你可别恼——说好了,你不许恼。”被冷山冷瞟一眼,孟章清了清嗓子,凑过去小声问:“元中,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成家?”
冷山肩膀一耸,嘴里嗤笑,他看向孟章,反问:“你看我哪有工夫。天天泡在白鸟营,我找谁成家去,我他妈找你啊?”
唉!要是真找他老孟章,倒好了,也没那么多麻烦。孟章重重叹了口气——他心思敏锐,又跟冷山共事了许多年,那天看见冷山跳下河不顾一切地冲进火场去救顾柔,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那场面彻底将河对岸的孟章惊呆了。当时他便起了疑,以他对冷山为人的了解,对方绝不会是这般冲动欠考虑的人。
就在方才,他看见冷山看顾柔的眼神,那哪里是一个上级对下级的眼神,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看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种种压抑和纠结的眼神,看得他孟章心惊肉跳。
这还得了?跟谁三角恋不好,偏生是顾柔。本来大宗师跟顾柔两个之间就是一滩子浑水,相识以来惹来不少麻烦,至今尚未修成正果,这可不能再乱上添乱了。孟章料定冷山这么下去决不会有好结果,他琢磨着不好好规劝他一番不行,才把他拉到这个小酒馆里来。
酒和菜上来了,冷山先饮一杯,孟章怀着心事,刚举杯,就听冷山道:“就你这么喝,是怕那点薄肠弱胃不够折腾的了。”
孟章因为常年在外出任务,饮食常常混乱,得了个胃心痛的老毛病,冷山见他心事重重,一口菜都没下嘴,就要喝酒,便拿走他的酒杯,给他拾起筷子递过去:“先吃两口。”
孟章哪有心思吃菜喝酒,牙一咬,豁了出去,冲他道:“元中,你快把脑子里的东西捋捋干净,可别昏了头!”
冷山一诧:“怎么了?”
“你不该动顾柔的心思,她是——”孟章说到这里,生怕惊动旁人,特地四下环顾,压低声音,“她已是大宗师的人了!”
冷山面色一沉,顿时笑容尽收。他将孟章的筷箸放在他面前,紧紧抿起的薄唇下面,似乎压抑着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孟章叹气,安慰:“谁让你看上的是顶头上人尖儿的女人呢,女人如衣服,这件不成就换一件穿,你把她忘了吧,算兄弟求你。”
孟章很清楚,冷山和他们不一样,论出身,论才学,论功勋和资历,他无懈可击,终有一日他会有锦绣前程,前途无可限量;如果在这种时刻得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必然会给他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非规劝冷山不可。
冷山仰头,将杯中金黄澄清的酒液一饮而尽。
苦荞麦酿造的苦荞酒,清香自然,不燥不烈,入喉不但没有带来丝毫麻醉,反而更令他感到痛苦而清醒。
这酸涩的感觉难以言喻,这里的酒已不能够满足他今夜但求一醉的需要,于是,他站了起来,拾起桌上的佩刀,拇指从掌心弹出一粒碎银落在桌面上。
“老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孟章伸直了脖颈,想要叫住他,却突然又明白,冷山是叫不住的。他那个人的脾气,认定一件事,悬崖绝岭也要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