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抛弃,便一文不值。秦皇汉武,皆成白骨,只有权力,永生不死,一直在那尸骨累累的高台上,寻找着下一具傀儡。
可惜了,可惜他这么多年来,对这个长子寄予的厚望。
宋庭泽内心叹息,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对着宋贞敬点了点头:“你的想法是对的,路王之流,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兄长,不过是在白费功夫。”
宋贞敬恭敬应声,见父亲也不赞同兄长,他稍稍松了口气,但站立良久都没有听到父亲的吩咐,他又有些忐忑,忍不住抬头询问:“那……那不知父亲有什么打算?可要儿子写信一封,去劝一劝兄长?殿下……殿下他并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当初在昌平驿站,他亦曾热切地论及甥舅之情,可转头就跟着陈赟来了山东。儿子当初还以为,他真的是少年意气,一腔热血想要上阵杀敌,可如今才算看明白,陈赟的到来怕是正中他下怀,如今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加之,他曾下令烧光睢阳城粮草,可见性子果决……若是大哥真的与藩王暗中来往,儿子怕殿下根本就不会顾念那点甥舅情义。”
宋贞敬很敬畏自己这个父亲,所以一旦父亲有问,他都是恭恭敬敬一句都不敢藏私的,往日他也敬重大哥,有什么不满并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但这一次,父亲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所以他的胆子也就大了些。
宋庭泽瞧着这个胆子小、野心也小的次子,内心十分感慨,他对两人的培养其实一直都是有计划的,次子和长子的成长轨迹其实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可惜的是,虽都按部就班地行事,可最后的成果却又偏偏都棋差一招。
“不必写信了,你兄长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也清楚得很,三两句话,是劝不住他的。你现在的重心还是要放到太子的身上。”宋庭泽挥挥手,示意宋贞敬可以退下了,“至于其他的,为父心中有数。”
宋贞敬闻言规规矩矩地退出去,可他心中其实充满了无法解答的疑惑。为什么父亲对兄长的行为听之任之,如果不是支持的话,难道是想两边下注?还有,父亲让他专注于太子,可是他刚才已经说了,这个外甥太子明摆着从一开始就对宋家忌惮颇深,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得到太子的信任?如今眼见着张远得殿下敬重,陈赟得殿下重用,甚至连安徽和江苏的几个官员都赶着在殿下面前露脸,更别说还有别的日夜兼程赶着来抢功的其他几省官员……再这么下去,日后殿下登基,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他们宋家的位置啊!
宋贞敬这些日子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天天为宋家的未来担忧。想他一个文臣,战事上又发不了力,政事上也发不了声,虽瞧着与殿下有血缘之亲,其实已经是个被边缘化了的臣子,他真的已经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立功,能够掌权,能够重获陛下的信任啊!最糟糕的是,父亲还犹自气定神闲,一点动作也没有,他很多次都想建议父亲发动自己的人脉,想办法把他那些学生弄来山东,至少,至少也该赶紧占个坑啊!自家人不行,学生弟子总行吧,父亲学生那么多,殿下总不可能真的一个都不用吧!
宋贞敬在门口踱来踱去,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啊转啊,好几次他都想再次推门而入,把这想法说给自家父亲听,可是转到最后,他还是不敢推门,只能颓丧地望着紧闭的书房门,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离开。
宋庭泽坐在书桌之后,正好能够透过窗棂看到宋贞敬在院子里急急踱步的身影,虽然他这个次子什么都没说,但他很明白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如同提高宋家的地位,如何把宋家的人脉带进新的政治中心。然而,在他看来,这些都不重要,或者说,都不过是下下策。
宋庭泽摩挲着手里一封已经起了毛边的旧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时机啊时机,他已经等了五六个月了,如今,瞧着也该吹起这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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