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双鲤叹了一口气,她也有过青春,也明白爱恋一个人的滋味, 她一面感慨于女儿的勇气,一面又担心未来会发生的种种可能的失意。
斯人所彩虹,遇上方知有。
江双鲤不敢笃定,周自恒会是女儿最好的归宿,作为邻居,她可以不管周自恒的任何叛逆,把他当成只是略微调皮的男孩;但作为明玥的母亲,对于周自恒的一切,她都持有审视态度。
坏男孩会玩弄爱情,就像摆弄一个玩具,他们夸耀自己恋爱的经历,就像男孩抽了第一支香烟而洋洋得意。
周自恒并不抽烟,但并不代表他会忠于爱情。
江双鲤心绪翻涌,但终归没有说这些。
她替女儿编了一个半扎半落的发辫,笑了笑,道:“那去陪周周过个生日吧,他一个人,一定等了很久了。”
明玥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看著江双鲤良久,才把手里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收好,头昏脑涨地起身,走向门口。
“等等——”江双鲤叫住女儿。
明玥站定。
“去换件漂亮的衣服吧。”江双鲤道,她也同样起身,头发拢成髻,松松地垂著,“妈妈知道你们要吃蛋糕,就先不给你们准备饭菜了,回来要是饿,妈妈再给你热。”
明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下落的趋势,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又重重点头,晶莹的水珠飞溅到地板上,又是哭又是笑地上楼换衣。
室内与室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簌簌的飘雪并不因为夜色降临而减弱半分。
明玥撑著伞走进雪地里,周自恒走过的脚印已然被完全覆盖,看不出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但雪地会记得,这一块的雪层中空,外表一般无二,内里已经经不起踩踏,稍不留神,就会下陷,一切的安定不过是粉饰太平。
好似周自恒的心境。
周家门口的信箱里塞满了报纸,有几张从其中落了下来。
南城时报仿佛无孔不入,甚至把印著《周冲婚期已定,私生子周自恒何去何从?》标题的报纸送到了周家家门口。
明玥放下伞,把信箱里的报纸丢进垃圾箱,地上的也收拾干净。
在这过程中,她脱下了手套,手指沾到雪水,刺骨的寒意往骨髓里钻,不过一会,就冻得她双手通红。
好冷……
明玥呼出一些热气,连连搓手,回暖之后,才按了门铃。
家政阿姨给她开了门,地上摆著男士拖鞋,阿姨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我以为是周先生……”阿姨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慈眉善目,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重新给明玥拿了双拖鞋,“小少爷在院子里。”
未曾开灯的屋子显得过于孤寂,阿姨叹了口气,往厨房去。
明玥想,这一声叹气是给周自恒的,家政阿姨也晓得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作为父亲的周冲,却迟迟未归家。
明玥看著摆在地上的男士拖鞋,心底像是有绵绵密密的针在扎。
院子里开了一盏暖黄的灯,把一地积雪映照成温暖模样。
积雪极厚,莽莽的纯白色,周自恒穿著一袭黑衣,在雪地里堆雪人,他堆了一半,滚著一个圆球,大片大片的雪花落进他的衣领,脚步声和下雪声沙沙作响。
他原是低著头的,见到明玥来,眼神忽的就亮了,隔得几米远,眼神的亮光一点不比灯火黯淡,明玥笑起来,快步走近。
周自恒比她速度更快,长腿三两步跨过来,他伸出手就想抱她,但在半途止住——
他的手太凉了,堆雪人的时候没带手套,雪片在他手心化开,双手都是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