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抹绿盈盈的青草地,和煦的微风小心翼翼地掠过,激起层层波纹。
天空蓝的透亮,云朵几乎是淡粉红色,某种丝线状的光芒跳跃在空气内,呼吸间的轻盈感使人愿意长久驻足。
这样的景色让牧春顿感疼痛在消退,一个健康的身体从这晴朗的日子里诞生了。
天堂大抵就是这样吧。所谓天堂,不过是美好的一瞬间,得以长久浮现。
“小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声音极其熟悉。
牧春愣了一下。
这是......
那声音虽轻盈,但掷地有声,仿佛河流上飘着的淡淡光斑,令人心平气和。
爷.....爷爷?!
如果说天堂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此刻的情景,就是照搬了人们的描述。
爷爷,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是义肢,身穿灰白的长袍,站在那颗参天的大树下,一脸慈祥温和地望向这边。
“爷爷!”
牧春起身跑去,途中他对此刻的真实没有任何怀疑,只想多待一阵。
在拥抱的那一霎那,童年在这一动作中复活了,那种无忧无虑,那些温暖的日子,多想永远活在这感受里。
爷爷笑着轻拍孙子的背脊,他明亮的目光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小春,长高了啊。”
“爷爷,这是哪里?”
老人并未回答,只是令人安心地笑了,随即轻轻弹了一下牧春的额头。
被这一弹,牧春脑海里忽然涌出了许多记忆,包括他在斗北巷倒下的瞬间。
“爷爷,我们......是死了么?”他失落地问。“您去了普鲁特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您了。”
“小春,我们不在这里。”老人说。
牧春疑惑地看向爷爷。
“人习惯回到故土,因为那是家的方向。”老人淡淡地讲道。“但人生在世,家总会迷失,或因成长奔波,或因战乱祸缘。”
看着爷爷,他是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语气声调,谈吐时脸上的表情,眼中的和蔼。牧春瞬间回到了童年。
“爷爷,你别老讲我听不懂的,嘿,打小您老就爱云里雾里,还记得小时候我妈让您去买香菜,您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关于香菜的用法,然后......”牧春笑着说。
当。
又是一记弹脑壳。
“臭小子,不要说那让老人家尴尬的事情。”
“嘿嘿,错了错了。”
老者和青年就这么沉默了。微风拂面,所有懊恼的心事都荡然无存了。
“小春。”老人缓缓开口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舍。“爷爷想多陪你待会儿。”
“没问题呀!咱们就一直在这儿坐着,一直在这儿坐着。”牧春说。
老人将目光投来,清澈如水,唯一的杂质是那难寻踪迹的悲伤。
“爷爷曾经跟你说过,要注意任何变化,要去成为变化。现在,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奈爷爷无法陪你一起走下去了。”老人说。“小春,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你的病和家族没有关系,那是本不属于你身体的东西试图进入你的元气,学会柔化它,而非一味地抗拒,你会在旧术里找到答案。”
“爷爷,您老又在说些什么呀,什么旧术,什么疾病,害,我们都到这儿了,还管那些干嘛嘞。”
“小春,你没有死。”老人沉稳地说。
牧春一愣,哑言了半响。
几片叶子在微风的浮动下像是一艘艘昏昏入睡的晚舟,飘荡在入夜的河流上。
老人温吞起身,抖一抖袖子,伸手摸了摸牧春的头顶。
“春儿,如果可以,爷爷想一直陪着你。”老人微笑着,“但你的命途在前,我老人家,不属于现在了。记住,春儿,你是世道的一个结点。打开或继续拧紧,是为你心性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