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上话题很简单,无非是问念了些什么书,荀桢平日里讲课是什么样的。
卢恺之老老实实道,“先生讲课时会严厉些,私下里人极好,师娘你不必担心。”
看来荀桢的学生都极为敬爱他。
王韫好奇,“你为何会拜入先生门下?”
卢恺之听到“先生”二字的称呼时,脸上闪过一抹迷茫困惑之色,很快又归于平静,大方道,“实不相瞒,我不同嘉仪他们,我是寒门弟子。”
怪不得方以默等人多穿杭绸等珍贵的丝织品,而卢恺之则穿粗葛布,之前盘旋在王韫心头的疑惑终于烟消云散,王韫起初以为是少年想要效仿魏晋名士,想不到是因为家境不同。若卢恺之不主动提王韫也想不到。
普通人家培养出来的卢子恺,站在齐靖善等士族子弟前却丝毫不逊色,反而如明珠熠熠生辉,也不知他的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卢子恺之嘴角露出了一抹极为浅淡的微笑,“我曾听闻先生名号,因着家中有些积蓄,便凭一时的少年意气,特地从绍兴府入京,本只想见先生一面,得他一些指点就作罢,想不到竟被先生看中,于是便在京中留下。”
“我本寒门布衣,居住京中实在窘迫,否则,也不会有顾况调侃白乐天的趣闻流传。”
“先生对我多加照拂,为我寻得居住之所,指点学业,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卢子恺微笑道。
王韫脑海中陡然浮现出成亲当晚荀桢含笑的神色,也微笑道,“先生人真好。”不仅对窘迫的卢子恺伸以援手,把她也从泥沼中拉出。
谈到荀桢,两人找到了共同话题,并肩而行断断续续地说着。
风渐渐停歇,廊外的雨滴清清冷冷的,丝毫不见之前的暴怒,温温柔柔地就像水乡的姑娘。
卢恺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先生上课前常常会考校我们一些问题。”
王韫停下脚步,心悄悄擂起了小鼓,“什么问题?”她水平不怎么样,被荀桢的学生甩十八条街都是有可能的,又是个插班生,荀桢的题目她不一定能回答出来。
卢恺之见王韫一脸担忧,劝慰道,“不是什么难解的题目,都是些常识罢了。”
王韫并未因为卢恺之的安慰而放松下来,她问道,“能不能举个实例?”
卢恺之道,“有些类似于贴经。”
王韫心神稍定,贴经考得是背诵默写一类的,都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王韫现代因为要考试背过不少,不至于腹内空空,什么东西也没有,要是真扯她说不定能扯一些。
卢恺之又道,“先生定不会为难师娘。”
王韫被卢恺之这句安慰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想看看卢恺之是不是故意的,却见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是单纯地陈述他自己的想法。
卢恺之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道“若是师娘真不知晓,我会告知师娘。”
王韫被感动得不轻,少年能主动说出此话,可能已经突破了他平日的言行准则。
回到青房时,张廷溪齐靖善也已经到了。
荀桢正俯身低头和罗安泰说些什么,罗安泰乖巧地点点头。张廷溪望着两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齐靖善则左手撑着头,看着自己这位对先生敬佩得不能再敬佩的发小,神色愉/悦。
日后他才从和王韫的交流中学到了一个词来形象地形容张廷溪对荀桢的感情,那就是痴·汉。
而现在的状态则是黑·化。
听到王韫和卢恺之的脚步声,荀桢抬手示意停一下,转而对王韫和卢恺之笑道,“拿到书了?”
卢恺之把书从怀中拿出交给荀桢,“拿到了。”
荀桢笑道,“劳烦你们特地走一遭,辛苦你们了,安康,阿韫。”
脸红的王韫:……
脸红的卢子恺:……
张廷溪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