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会在路上和他聊天。她从前不喜欢拥堵的路况,如今却盼着堵车的时间, 能变得更长一点。
和谢平川独处的时间里, 徐白喜欢讲一些琐事, 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她坦诚道:“我正在翻译一本法语小说, 作者是十九世纪的英国人,但他长居法国,妻子也是巴黎人。”
谢平川手握方向盘,听见徐白概括道:“那本书用词很有趣,不过剧情方面……好像在讽刺亨利八世。”
语毕, 她看向谢平川, 打量他的侧脸。
不得不承认, 在过往十年里,他备受时光优待。徐白偏头瞧他, 便听他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徐白眨了眨眼睛, 如实回答:“在看你呀。”
然而谢平川的关注点不在自己身上。
他没忘记徐白的上一句话, 继续有关那本书的话题:“你刚才提到的亨利八世, 是主张脱离罗马教廷的英国国王吗?”
年幼的徐白之所以喜欢和谢平川聊天, 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无论她开启什么话题,谢平川多半都了解一二。
如今也是这样。徐白接着说:“是啊,亨利八世改革宗教, 是为了娶第二任妻子,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
她联想到了什么,压低自己的嗓音。
傍晚六点正是下班高峰,拥堵的车辆排起了长龙。谢平川刚好转过脸,和徐白的视线交汇。
徐白打开了车窗,不过只有一条缝。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微乱,还有几缕搭在了脸颊边,谢平川想碰她的头发,但是刚抬起手,他又放下了。
徐白压根没注意。
她转述着近期的工作:“我已经翻译了二十万字,写到主人公的老年时期……虽然它是一本冷门小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翻译。”
谢平川为徐白找了一个理由:“你可以把体验到的感情传达给别人,使别人为它而感染,也体验到这些情感。”
徐白双眼一亮:“是啊,我是这个意思。”
她不自觉地靠近他:“你说得非常对。”
谢平川却道:“这句话出自《艺术论》,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原话。”
趁着徐白近在眼前,谢平川伸出一只手,他把徐白散乱的一缕头发,拨到了她的耳朵后面。
收回手的时候,指尖擦过她的脸,触感让人流连。
徐白心不在焉,她脱口而出,喊了他一声:“对了哥哥,我还想翻译……”
一句话没有结束,徐白就停住了。
人们常说习惯很难改变,哪怕改变了,将来还有重拾的可能。根据徐白的亲身经历,她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徐白不再开口,很安静地坐着,耳畔响起汽车鸣笛,拥堵的车辆逐渐疏通。
谢平川勾起唇角笑了。他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的话说完了么,还想翻译哪本书?”
徐白道:“Mohsin Hamid的新书《出逃西部》。”
谢平川又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徐白轻声道:“哥哥。”
机动车道畅通无阻,他们快要抵达目的地,谢平川顺路拐了个弯,驶入徐白居住的小区。
他和徐白说:“既然你想起来了,别再叫我总监。”随后又提醒道:“也不能叫谢先生。”
徐白听完这句话,盯着他看了一阵,但她并未反驳,好像是同意了。
谢平川觉得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距离徐白远远见到他,就会扑上来的那一天,似乎也不太远了。
然而次日他就公务缠身,无法在六点前准时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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