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本不欲理会萧衍的话,她并不在意有什么东西在他处,可脑中思绪斗转间,蓦地记忆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她的那封信尚且还在他手中。
为免日后惹祸,断然不可留把柄在这位郎君处才是。
沈蓁蓁挺直腰背,若无其事地转身,穿过紫藤花制成的花廊,姿态从容地回身朝萧衍走。
晨光明耀,紫藤花在地上落下婆娑影子,斑驳光影落在小娘子脸上,她容颜美艳,眼蕴灵气。
晨风在吹,她特意为生辰制的艳丽纱裙皱而贴身,腰间垂至脚背的橘红丝带飞扬,披帛随之飘飘,手中绣青叶橘海棠锦扇下方,有同色小穗摇摇,而扇子上方,青纱覆裹着鼓鼓囊囊……
似乎还能回忆起昨夜,她贴于他怀中时的感受,满怀馨香,玲珑软柔。
萧衍似笑非笑的眼珠一亮,继而眸光幽暗下去,他移开眼,觉出了夏日之燥。
招眼。
郎君一身雅致青袍,光照浓睫,面容似玉雕精作,分明俊逸清隽,沈蓁蓁却只看到他额上“刻”出的“道貌岸然”四个字。纵使她先前对他不算如何真心实意,当下也没有再捧着他的半分心思。
她行至萧衍身前,招呼也不打,开门见山问他:“我的什么东西?”
萧衍掀起眼皮,看她神态娇蛮,这是彻底暴露出了本性,装也不再装了,不由展眉笑起。
他笑的真心,嘴角扬着,面容与平常那份高山皑雪的冷傲气质截然不同,本就明亮好看的眼中笑意浓厚,神采熠熠风流,矜贵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是很能将人看到面红耳赤那种。
直撩人心。
沈蓁蓁被他笑得睫毛微颤,袜中脚趾紧紧蜷缩,双颊、耳朵,甚至脖颈皆不自觉地染上了薄红。
然一想到,他私底下,就是以这种轻浮模样,一边撩拨她,一边忙碌地周旋在一众表妹与安和县主之间,她心下的激荡便没了动力,逐步归于平复。
他长得好看,她被他这张皮吸引,被他挑逗而蒙蔽住心智,并不如何丢人,可知他此人如今已变得人品堪忧,再去与他相好,便是当真自甘堕落。
她沈蓁蓁再是家世没落,也还是士族贵女,长安城内郎君何其多,没了萧衍,她还有成林之木可以砍伐,并不用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
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一股疏离寒意,萧衍笑容敛下,似真似假地轻声责道:“蓁儿妹妹如此没礼貌,青辰哥哥也不唤一声。”
沈蓁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青辰哥哥,还傍晚弟弟呢!
她心中情绪翻江倒海,面上仍旧娇柔平和,不言此事言其他:“听闻昨夜我醉酒,是你帮了我,多谢相助了。”
她又“嘶”一声,懊恼地拍了下额头,细声细气地假意道:“我头还有些疼,也不知昨夜有没有说不该说的、做不该做的,如若不小心冒犯到,你向来宽宏大量,也不会怪小女子的,对罢?”
萧衍:“……”
他本欲欣赏她今日醒来后羞愧难堪的模样,与她玩笑几句,却是眼睁睁地,见她复又披上了那层叫“虚伪”的皮。
萧衍有些意兴阑珊,心中亦有些沉甸甸。
他紧了紧手指,沉默着将手中的银香囊递给沈蓁蓁。
见物后,沈蓁蓁惊了瞬,垂首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本该系腰上的银香囊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她极快地伸手接过,将它重新挂至腰间。
香囊这种贴身之物断然不能丢,这种东西很容易被人误解成定情信物。往前她当他是情郎,并不在意如此细节,可如今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岂能留人把柄。
把柄!
沈蓁蓁倏然清醒,美眸睁大,想起了自己折身回来的目的。
她垂眸思忖片刻,然后瞥了眼不远处候着的奴仆,脚朝萧衍再迈近一小步,态度很好地假笑着,尽力压低声音:“我的信,还请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