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幽幽地注视着这边。
第一次看到这诡异场景时的慌乱回忆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周铭却只是嘴角翘了一下,他迈步走向那张航海桌,桌上的木质山羊头也随之一点点转动着脖子,一个嘶哑阴沉的声音从它的木头腔子里传出来:“姓名?”
“邓肯,”周铭平静地开口,“邓肯·艾布诺马尔。”
那木质山羊头的声音瞬间从嘶哑阴沉变得热情友好起来:“早上好,船长阁下,很高兴看到您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您今天心情如何?您今天身体如何?您昨晚睡得好么?希望您做了个好梦。另外今天可是个扬帆起航的好日子,海面平静,风向适宜,凉爽舒适,而且没有恼人的海军和聒噪的船员,船长阁下,您知道一个聒噪的船员……”
“你已经足够聒噪了,”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这诡异的山羊头打交道,周铭此刻仍然感觉到脑仁一阵颤抖,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那家伙一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安静。”
“哦,哦,哦当然,船长,您是喜欢安静的,您忠诚的大副兼二副兼水手长兼水手兼瞭望手非常清楚这一点。保持安静有诸多好处,曾有一位医学领域的……也可能是哲学领域或者建筑领域的……”
周铭现在感觉自己不但脑仁在颤抖,甚至连支气管都开始跟着抖起来:“我的意思是,命令你保持安静!”
当“命令”两个字一出口,那山羊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周铭则微微舒了口气,迈步来到航海桌前坐下——现在,他是这艘空无一人的幽灵船的“船长”了。
邓肯·艾布诺马尔,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拗口的姓氏。
在第一次穿过那层黑灰色雾气,踏上这艘船的那一刻,他脑海中便知道了这些,他知道自己在“这边”的这具身体名叫邓肯,知道自己是这艘船的主人,知道这艘船正航行在一趟远超想象的漫漫长旅中——他知道这些,但也只知道这些。
他脑海中所存留的记忆模湖而稀薄,以至于只有上述那些关键的段落,此外的细节完全是空白的,就好像他知道这艘船有一个惊人的航行计划,却完全不知道它到底要往哪开,这艘船原本的主人——那个真正的“邓肯·艾布诺马尔”,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
而周铭脑海中所残留的那些东西,更像是一个幽灵船长在彻底死亡之后残留于世的那一点点最强烈、最深刻的“印象”。
本能告诉周铭,这位“邓肯船长”的身份背后有大问题,尤其是在这艘船上存在超自然现象(会说话的木质山羊头)的情况下,这个邓肯船长身上的谜团甚至可能意味着某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危险,但他却必须顶着这个名字才能在这艘船上安全活动。
因为就像刚才的木质山羊头一样,这艘船上的某些事物随时都在尝试确认“船长的身份”。
甚至这艘船本身都在随时确认船长的身份。
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某种保险措施,好像是这艘船的船长真的随时可能遗忘自己的名字,而一旦他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就会发生某种极端可怕而危险的事情,所以才要在船上到处设置“检查手段”。
周铭不知道“邓肯船长”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但他相信一旦自己说错了自己的名字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后果。
毕竟哪怕仅仅是航海桌上的那个木头山羊头,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如果自己顶着邓肯·艾布诺马尔这个名字,那么这艘船上的所有东西就都还挺和蔼可亲的。
反正它们看上去智力不是很高的样子。
周铭——或许应该叫邓肯了,邓肯结束了短暂的沉思与回忆,随后看向了桌上那张摊开的海图。
然而那海图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供识别的航线、标记与陆地,甚至连个岛屿都看不到,它那粗糙厚实的羊皮纸表面上只能看到大片大片不断翻涌起伏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