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忠没想到再次见到闺女会是这样的情况。
又窄又小的房间, 幽暗又潮湿,常年不见阳光的屋内散发出一股子的霉味, 两张凳子上架着木板搭成的床上,一个又瘦又小的女孩蜷缩着身子,毫无声息地躺在那。
林国忠上过战场,又刚从战场下来,只一眼, 就知道女孩是没了气息。
女孩眉头紧簇, 两只眼整得大大的,一脸的惶恐。
林国忠却站在门口不敢进, 他手紧紧地拽着门框, 门框发出“吱吱”的声响。
陈玉贵眼尖地看着看到空中飘下来的木头屑,他吞了吞口水,双腿打颤,搓着手,“首, 首长,那是我闺女,我刚猪油蒙了心,瞎说的,嘿嘿嘿, 大伙都知道,我这闺女捡来的时候,身上可啥都没有…”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那是他亲闺女, 不是捡来的,只是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大女儿是捡来的,对方一问不就露馅了。
陈玉贵狡辩地说着话,林国忠一个厉目射过来,陈玉贵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发不出声。
林国忠收回目光,静默了好一会,他终于抬起脚,他这一动,陈玉贵的心提得老高老高,眼见瞬间瞪圆了,有心想拦,却苦于刚刚林国忠那一眼,话到喉咙口又给咽了回去。
林国忠吃力地迈着脚,一步步地走到女孩跟前,他缓缓地蹲下。
其实女孩脸上,外头□□的手臂上都是伤,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还皮开肉绽,血迹模糊,林国忠都不敢想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是不是伤得更厉害?
他心头是又痛又愤恨,他伸出手,拉起一旁散落的被子,又黑又硬又薄,他动作轻柔地把被子盖到女孩身上,随后他的手合上女孩睁着的双眼…
林国忠深深地凝视着女孩,好似想从女孩面目狰狞的脸上寻找熟悉的影子,许久,他又动了,他的手摸上女孩的眉毛,等他碰到记忆中的那颗痣,林国忠一直笔挺的背垮了。
他的眼瞬间红了,俯下身紧紧的搂着女孩,头贴着她的脸,喃喃道:“安安,安安—”
门口等着的陈玉贵脸色煞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徘徊,“完了—”
他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跑,然而下一秒,双腿一软,直接栽到在地,紧跟着他两腿间一热,同时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腥臊味。
此时的林国忠压根就没有心思理会陈玉贵,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闺女的名字,好像是想把欠着的十四年的份都喊完,只是被他搂着的女孩,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安安,我是爸爸,我是爸爸,你还记不记得,你一岁的时候,爸爸要去部队,你搂着爸爸的脖子哭着不放,爸爸答应回来给你买糖的,你起来,爸爸带你去买糖—“
“安安,你能不能喊我一声爸爸?”
“都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该这么晚才找到你,爸爸来迟来,你起来骂爸爸啊,你起来啊—”
林国忠声音里透着哭意,他多希望此刻闺女能喊他一声,哪怕不想喊也没关系,只要能睁开眼看他一眼。
“国忠,国忠,他们说安安死人,骗人的,安…”
正想着,方秀云顶着一头凌乱的发,慌张地跑了进来。
就在不久前,听到张金萍到了话,又有旁人你一句我一句惋惜,知道那个又可能是自己女儿的女孩没了,方秀云直接承受不住地昏了过去。
这不她一醒来,不顾张建国的劝,连鞋也不穿地跑来找丈夫,她不信她女儿已经没了,他们肯定是在骗人的。
目光触及丈夫抱着个女孩,双目充满血丝,方秀云心头一震,连连往后退,脸上发白,摇着头说:“不,不,不,那不是我的安安,她不是我的安安…”
突然,她人往前一蹿,扯住林国忠的胳膊往走拖,“国忠,我们快走,快去找安安,安安还在等我们呢。国忠,走啊,我们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