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怀话音刚落,顾世海脸色立即彻底黑了下来,他蹙着眉头抬起眼,一双黑眸如同猎鹰般紧紧地盯着御座上神态自若的皇帝。
他眼中蓄着怒火,却无法发作。
良久,顾世海似有似无地扯了扯嘴角,那双危险的黑眸中挤出了一抹冷笑,他看着叶倾怀,彷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叶倾怀亦不躲不避地回望着他,神色平和,似乎对他眼中的寒意浑然未查。
“顾阁老可是有话要说?”叶倾怀问道。
“陛下既有决断,臣无话可说。只是这样大的人事变动,内阁竟连风声都没听到。陈阁老,依臣所见,这内阁怕是也没有存续的必要了。”顾世海突然话锋一转,与陈远思对起话来。
陈远思虽未正眼看他,脸色却也是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顾阁老,话不是这样说的。内阁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内阁。”他仍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腔调,还刻意拖长了“陛下”二字。
——
朝会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中结束了。
除了内阁五人和兵部尚书侍郎以外,陆宴尘和顾海望也被叶倾怀点名留了下来,一齐商讨北狄的战事。
“何卿,乌石关究竟是怎么失守的?”叶倾怀开门见山地问道。
何青长没有抬头看叶倾怀,他顿了顿,垂着眼沉声道:“乌石关中发生了瘟疫。”
他话一出口,殿上众人便齐齐向他投去目光,眼中难掩惊惧。
瘟疫便是放在平时,也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一旦处理不好便会动摇国之根本,更遑论是在大军压境的阵前。
何青长从袖中抽出一本折子来,双手捧过头顶,道:“陛下,这是胡昌城从前线发回的最后一份战报。”
不知为何,他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忍。
李保全将那本折子取来搁在了叶倾怀面前的龙案上。
众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看着叶倾怀手里的那本折子。
沉闷的太和殿上,只有叶倾怀缓缓翻动奏折的声音。
这份战报写得简洁,但条理清晰。
事实上,在北狄围城前十日,乌石关中就零星有兵士染恙,症状类似风寒。北地春寒,今春气候又冷热反复,因此胡昌城起初并未在意。然而,这场“风寒”很快便席卷了整个乌石关,短短五六日间,乌石关中便有七八成人染病不起。
胡昌城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风寒,他怀疑军中起了瘟疫,于是立即下令封锁了整个乌石关,并向允州节度使徐晔连夜发了密报禀明此事。
然而,乌石关还没有等来允州的粮草和药物增援,却先等来了北狄的三万大军。
没有檄文,没有阵前叫板,甚至连试探和佯攻都没有。北狄深夜奇袭,当夜便倾巢而出,火雷和投石机尽数用上,势要将乌石关一举拿下。
胡昌城率领仅剩的两成人马鏖战一日一夜,乌石关里染病的士兵只要是能下得来床的都上了城头,终究力保城门不失。
但这一仗却是惨胜,关上的人员和军械损伤大半,乌石关已是风中残烛摇摇欲坠,难以挡住北狄的下一波攻势。
胡昌城一方面传讯给允州军请求增援,一方面召集关上将领开会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战报中虽未言明,但叶倾怀也想得到,彼时摆在胡昌城面前的当有两条路。
一是放弃乌石关,率军退守至白水河南岸,与南岸守军汇合。一是在疫病横行的乌石关中奋战至死。
对此,胡昌城在战报中只有简短的一句结论:四月廿八夜,乌石关偏将以上二十三人议决死守不退,炸毁关后要道,愿凭天堑拖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