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可知他来历和为人?听你所言,似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多大年纪,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人,为何流浪到敦煌,身边那哑巴是怎么回事,他问那个琵琶做什么,除了画画还干些什么?”
莲生噗哧一声笑出来,伸指点着辛不离肩头:“不离哥哥,你说话像个外婆!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人与人之间是不是相投,一见面就能感觉到,哪需要知道那么多。我喜欢他,这就足够了,他二十岁还是三十岁,长安人还是敦煌人,画师还是乞丐,重要么?”
“你喜欢他……?”
“……喜欢呀。”莲生双手捧在腮边,也望着那株兰花,眼中满是沉醉,从来没有过的深深迷醉:“不离哥哥,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好,每次一看到他,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什么万丈红尘,桑田沧海,眼下艰险,来日磨难,全都顾不上了,只要眼中有他在,就时时忍不住想偷笑出来。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这样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又觉得自己这样大,什么都可以做,可以保护他……”
辛不离眼睁睁地望着她,心中悲酸难捺,如翻江倒海交缠。
没错,她陷入情爱了。这几句话,说得直刺人心,一点不差,就是他对她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样?凭什么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画师,就能令她如此倾倒?情爱之事,竟是这样不讲道理吗,十几年的相伴,相携相依的生涯,亲密无间的爱护,彼此之间毫无保留的交付,抵不过一句风流软语,一个好看的微笑,一个偶然瞬间里莫名其妙的动心……
“他……喜欢你吗?”
莲生唇角微翘,绽放一个陶醉的笑意:“……好像有点呢。他对我很好。”
辛不离这心里越来越乱,酸楚之外,涌出不尽的疑虑与担忧:“他对你好在哪里?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对你也若即若离,你这样一腔热血地扑进去,我担心你会受伤。”
“怎么会呢,他那么好的人。你见过他的画就知道,能画出那等神妙作品的,必然有颗不凡的心。”
“莲生,以画识人,太靠不住。我觉得你也是把这人当画儿一样欣赏,未曾真正了解他。世事纷杂人心险恶,远超你我想象,你心思这样单纯,千万谨慎……”
“你呀,不离哥哥,总是对我不放心。”莲生高高翘起了嘴巴:“我当初跟那韶王小子比武,你也急得不得了,后来也说是自己操心太过,现在又开始操心啦。你说的那些,都不重要,我能感觉到他很好,对我也很好。每次与他在一起,空气都是甜的,就像那诗里说的:‘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莲生,真正喜欢一个人,应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不是什么‘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辛不离抬起头,直视莲生的双眼,口中语声微颤,但仍然坚决地,清晰地,一字一字说出来:
“真正喜欢你的人,那是一切以你为重,一生一世不让你伤心。未来的日子只愿与你共度,一时一刻不与你分离。真正喜欢你,就是宁愿伤自己,也不能伤到你,是要倾尽我一切,一定要保护你!生生死死置之度外,只要此生能有你!他能做到吗,他能吗?”
清冷寂静的深夜,唯有昏黄灯火圈定这裹在斗篷中的一对少年,整个天地间只余辛不离急切的语声回响。莲生嘴巴微张,呆呆凝视他的脸,屏息良久,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离哥哥,你说得太好了,不愧读过那么多的书。就是这样的感觉:一生一世,别无所求,唯愿与你厮守。”
“莲生,你……”
“我能做得到。”莲生双眸灿亮,用力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与你说的一模一样。至于他能不能做到,与我何干?”
辛不离嗒然无语,缓缓坐回原处,低头抱住了自己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