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年纪很轻的男人。
一身银灰披风,覆在宽阔的肩头,领口处中衣雪白,曲领随意地垂搭在胸膛。长发没有梳绾,任它如黑瀑般披落,几缕散发翻飞,划破清冷风尘。
纵然相隔甚远,莲生的视线,也一早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任何人都不会忽视的脸。每一道弧线都精致如画,秀眉如山峦,鼻梁似悬胆,唇峰凹凸有致,微微上翘,双颊略显清瘦,而下颌依然饱满方正。
最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是那双眼睛,眸色湛黑,精光粲然,细长的眼角弯着水波似的弧度,令那灿亮得逼人的眸光里,始终盛有一点温和的笑意。
这双眼正望着莲生,神情中有点诧异,有些警觉,但依然不减笑容。夕阳将他整个人罩染一层绚烂的浓金,额头发丝轻拂,足下衣袂飘飞,隐隐全是金光流转,修长挺拔的身躯,负于背后的双手,都被这光晕笼罩,四周皓白的积雪,恍然都成了漫天翻卷的浮云。
莲生早已愕然失声,只下意识地随着白鹿一步步近前,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鸣沙山了,是仙境,是神界,还是什么蜃楼幻影?
茫茫红尘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气质风仪,一如谪仙,如下界的神灵,风雅,绝尘,秀美中又带着一份无言的威仪。
那人只静静凝视着她,一双手安然负于身后,一任寒风拂面,雪粒轻扬,一道道如烟如雾,飞腾于两人之间。
白鹿奋蹄奔到那人身边,一如见了至亲般欢腾、喜悦,口中呦呦连声,一头扑在那人怀里,用力在他手臂间蹭来蹭去。那人伸手轻抚鹿颈,猛然发现它腿上鲜血,顿时关切地俯下了身:
“瑶光,你受伤了?”
“它是你的?”莲生停在白鹿身后,不置信地望望白鹿,又望望那人:“叫瑶光?”
那人仔细地查看白鹿伤处,随口应道:“是,跟我很久了。”
瞧这一人一鹿的情形,确乎旧相识无疑,莲生终于放下了悬着许久的心:“寻到主人就好。它中了箭,我为它裹了伤,暂时止了血,但是还需要敷药救治。”
那人抬起头来,仰视着莲生,唇间绽露出更浓的笑意,如旭日,如春风,夕阳余晖下,更是温暖得令人动容:
“谢谢你。”
这声音都非同寻常,如刚才那一阵阵悠长的呼啸,低沉而不失明朗,口音不似敦煌本地人,带着一种骀荡怡人的南地音韵。他振衣起身,微笑着俯视莲生:“待我取些钱物,答谢瑶光的恩人。”
“不不不,助人为乐,岂能要求答谢!你住在这儿?”
那人伸手向山麓洞窟一指:“是,近得很。”
莲生心头万千疑问,不知从何说起,然而天色已晚,却不能多作停留。那人也甚是爽利,见莲生告辞,只拱起双手,深深做了个长揖:
“如此,只有拜谢了。”
莲生还了一礼,转身快步向山下行去,行了几步,终于又忍不住回头,好奇地望向那人: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晚风阵阵轻拂,迷离的雪雾与夕阳金光交缠,萦绕着山头凝立的那一人一鹿,仿若一对玉像,令这情境更似一场幻梦。
那人一手抚在白鹿头上,另一手仍负于背后,远远望着莲生,眸中仍挂着若隐若现的笑,唇间淡淡吐出两个字:
“柳染。”
☆、第59章 果然是你
荟香阁, 二楼。光影明昧, 暗香沉沉。依然是阔大的厅堂, 摆满一排排条案和锦褥, 然而比起楼下,人少,窗多,宽敞明亮,清新静雅, 做活计也做得分外舒心。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环佩叮当作响,是邻座的杜若好奇地凑近莲生:“一直不说话,瞪着窗外看, 眼神都散了, 好像飘在云彩里,像个仙子……不, 像个呆子!”
“呸, 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