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姑娘,将别人的心血据为己有,可是香界大忌。你说这种话,真不怕咬了舌头。”
“那是我的心血!是我自己想的,自己做的,努力了好久才试制出来……”
“哦,你努力了好久才试制出来。”
甘怀霜缓缓点头,上下打量着莲生的面庞,神情中渐渐盛满了失望,如那燃尽的香灰般黯淡无边的失望。
“真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天真烂漫,竟然是当面扯谎。说得这样可怜,这样逼真,若不是我早知真相,多半要被你蒙骗了去。我甘怀霜,原来也有失神走眼的一天,一直道你聪明懂事,却原来心思如此卑劣。”
“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莲生也急了,奋然挺起了胸膛:“其中详情,东家可能不清楚,我可以从头……”
“详情我不清楚?”甘怀霜的语气,变得异常严厉,眸中光芒,越来越是锐利如刀:
“你是不是以为店东高高在上,整日只在堂中议事,从不理会制香的详情?真不巧,荟香阁,凝香苑,都是我常去之地,这款天香纯露,是我亲自坐在花字香室里,眼看着花夜来历经多日,一步步试制成功!如今你见有利可图,便想据为己有?早知道你急于升级求神,但那要凭自己的本事,若想走捷径,起贼心,我甘怀霜第一个不容你!”
“花姊姊一步步……试制成功?”莲生心里越来越乱,声音也越来越高:“不可能,这其中必有误会。东家讲的道理我也都懂,但是这款香品真是我的心血,莲生绝未说谎!”
甘怀霜双眼微眯,唇角冷冽地抿向一边,向着身后侍立的苏合,略摆了摆头:
“唤花夜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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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怀霜一生,最憎抄袭翻版。
甘怀霜的父亲甘兴珠,不仅是甘家香堂掌门人,更是名震天下的制香圣手,十年前曾创制一款香品名唤“瀚海洗心香”,甫一问世已经艳动敦煌,众多香铺都心服口服。敦煌香市有五年一度的名香大会,齐聚天下香商比拼香道,乃是香界最为尊崇的赛事,甘兴珠本拟凭瀚海洗心香一举夺魁,为敦煌赢得香都名号,却不料在名香大会举行之前,被人盗去香方,高价卖与了波斯人。
那一场赛事上,波斯商人率先祭出新品“法尔西香”,香气撼人心魄,意境超凡脱俗。这款香是照扒瀚海洗心香的香方,又略加变化,添了几味波斯香材,令外人识不出来历。但那瀚海洗心香乃是甘兴珠呕心沥血创制,宛如一个母亲对于亲生孩儿,所有细节了然于胸,这点小小伎俩,岂能无所察觉?一嗅之下,立即便识出法尔西香是瀚海洗心香的翻版。
然而制香之术,错综复杂,这等似是而非的抄袭最令人百口莫辩。那场名香大会,最终以法尔西香夺魁而告终,敦煌蝉联数十年的香都名号,也被波斯王城苏蔺城夺去。甘兴珠羞怒交迸,当场吐血晕倒,此后便犯下了咯血之症,后来年仅五十多岁便匆匆离世,也与这次惨败有关。
名香大会之际,甘怀霜年龄尚小,但她自幼事父母极孝,更是一直跟随父亲制香贩香,整件事从头至尾身历,惨痛切肤,终生不忘。护送吐血的父亲回家路上,望着父亲哀切的面庞,不甘的自语,满腹冤屈无处申诉的眼神,唇边锥心刺骨的滴滴鲜血,甘怀霜小小的心灵里已经牢牢记住一件事:此生都以翻版盗方为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