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喂完奶,又等着婴孩小解换过尿布,重新包好了。
杨妡抱起那个小小襁褓端端正正地跪在观音像前,低声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信女杨五肯请菩萨大发慈悲,保佑我娘平安无事,信女愿斋戒一年不食荤腥,日日敬奉于菩萨座前。”
说罢,将襁褓仍放回罗汉榻上,自己跪回原处,头低低地俯在地上,默默地念起《金刚经》。
松鹤院里,魏氏听说张氏崩漏,生死难测,长叹一声,在观音像前燃了三炷香,也低声念起了《金刚经》。
这夜似乎格外漫长,又似乎格外短暂。
稳婆施了三次针,素罗喂了三次药,当窗户纸泛出浅淡的鱼肚白,张氏终于止了血……
许是因为兴奋,杨娥睡得也不踏实,天刚蒙蒙亮就睁开眼。
采芹低声道:“天还早着,姑娘再睡会儿养养精神,全福人巳正才来,辰正起也使得。”
吉时定在酉初,但两家离得近,喜轿一刻钟就到,用不着太早准备,所以就约定了全福人巳正来绞脸梳头。
杨娥又闭目养了半天神,到辰初终于躺不住穿了衣裳起身。
吃过饭头一件事就是沐浴,等她香喷喷地从净房里出来,全福人正好到。
全福人夫家姓李,是国子监司业,官职虽不高,但在文人士子圈中颇有声望。
李夫人圆白脸带着浅浅红润,生就一副喜庆模样,又因为上头四老均健在,底下又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京都不少人都愿意找她当全福人。
此次来杨家当全福人是钱氏早在九月初就说定了的。
杨远山也在国子监任职,加上杨家在京都口碑颇佳,魏氏通情达理不说,几位姑娘也都乖巧懂事,所以钱氏一提,李夫人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没想到今天来,正经主子一个没见到,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才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妇人出门迎接。
往常李夫人走门串户,不管到哪家,主人家都是欢声笑语地老远就迎出来,偏偏到了素有诗书传礼之家的杨家这么被怠慢。
李夫人面上便有几分不虞,可想着总归是婚姻大事,不能在这个当口给人脸子看,于是强展笑颜给杨娥绞了脸。
等到吃午饭时,李夫人想总该有个正经主子露面了吧,没想到不但没有,就连大肚子妇人也找借口溜了。
李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谁府里不生孩子,也没见这么怠慢客人的?
再者,这儿还有个即将出阁的姑娘,眼看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就没人出头支应两声?
她所不知的是,钱氏与魏氏都彻夜没睡,钱氏在二房院忙活了一夜,而魏氏念了一夜佛经,两人都是天亮之后才得以上床合眼,尤其魏氏年纪大,身子更熬不住。
卢氏昨夜被杨娥骇着也没睡踏实,加上孕妇本身容易犯困,吃过饭就觉得头晕目眩的,实在陪不了,必需得躺上一会儿。
李夫人既为自己不平,又替杨娥抱屈,言语上便露出几分。
杨娥如同遇到知己般,滔滔不绝地将张氏素日待她不好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遍,又好一顿排喧杨远桥,说他耳朵根子软,被张氏挑唆着苛待前妻生的子女。
钱氏小眯了会,胡乱吃了点午饭,先到二房院看了看张氏,又急匆匆地赶到流云轩,正听到杨娥说完张氏与杨远桥,又开始抱怨钱氏与魏氏漠视她。
钱氏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地堵得难受,恨不能进去跟杨娥分辩一二。别的且不论,单就她的亲事,去年一年她恨不得跑断腿磨破了嘴皮,没想到杨娥不但不感恩,反而一肚子怨气。
又思及杨妡,能够毫不犹豫地切腕放血,还在观音像前整整跪了一夜,等张氏醒来时,她两条腿麻得几乎动不了,却硬撑着连连向自己道谢,向稳婆和太医道谢。
一个是薄情寡义,一个却是孝顺知礼,这两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