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当日山崖顶,徐善遭暗算的一刹,曾有机会以手阻拦刀锋,但他伸出右手后,却半道突兀停止,因此生生捱上了那一刀。
她当时确实觉得奇怪,可后来眼见他伤重昏迷,自然也就不可能拿这种并无意义的问题叨扰他,只当他是一时失手。眼下听拣枝一说,才再次心生疑窦。
她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徐善可能不止是徐善。
这一刀,并非他挡不住,而是他不能挡。因为除却布衣谋士外,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一旦他被刺破手掌,在如此明显的地方留下伤口,这重身份就曝光了。而这也是平王派来的刺客在明知无力杀人的情况下,仍拼死刺出这一刀的缘由——他想将他从暗处揪出来。
但徐善却绝不是这个蔡禾。她亲眼看见匕首插在他胸口而非掌心,所以右手受伤,且与徐善年纪、背景、入京时机相当吻合的蔡寺卿只可能是他的替身,是郑濯向平王抛出的假诱饵。
如此,反过来想,既然平王能够相信蔡禾即是徐善,便说明他原先就将怀疑的对象放在朝堂上。也就是说,徐善极可能是朝中某位官员。
想到这里,元赐娴不由瞪大了双眼,似是震惊得有点晕眩,伸手扶了把案沿。
她脑袋霎时转得飞快,不断回想这大半年来与徐善的一次次交集,最终将思路停在了他来元府赴宴,她装醉掀开他面具的那晚。
她对他消除怀疑与戒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当晚看见了他面具后边斑驳的脸。但如今回过头去重新审视,她却发现,其实这件事是有漏洞的——那就是她给了他掩藏真面目的时间。
她低估了徐善对人心的把握和算计。实则或许,早在前头她邀约他对弈,请他赐棋的时候,他就已经猜测到她的心思,之后赴宴,自然料知她将出手试探,故而提早弄了这样一张骇人的面孔有备无患。
他脸上的伤是假的。他骗了她。
拣枝见她眉头紧蹙,眼光闪烁,迟疑询问:“小娘子?”
她回过神应了一声,突然问:“昨日朝会,可有官员请了病假或事假?”
“婢子不知,可要替您去查探查探?”
元赐娴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又道:“倘使没有,就拟一份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名单给我。”
昨日的朝会并非大朝,照制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能够参加,如她所料不错,徐善就在这些人当中。
拣枝查了一轮,发现昨日有个吏部的老臣因病未去上朝,但元赐娴看过他年纪后,立即排除了可能,紧接着筛选那份名单。
五品以上都已算不小的官,除了年纪最轻的陆时卿,其余大多在三十以上,至于偶有几个二十七、八的,在身形上也差不了多少。她因此只删去了些年事过高的,然后又从中摘出了武官和几个土生土长在长安的,最终列出了大约二十名重点怀疑对象。
然而之后便没了进展。
这些高品阶的官员没一个是好糊弄的,以她身份,既不可能上门拜访,又没法去到宣政殿观朝,根本无法接近他们。叫拣枝冒险蹲了其中几个官员的府邸,也没发现有谁伤病的。跟陆时卿旁敲侧击地问问,却见他一副不太爽利的模样,仿佛觉得她攀了他这“高枝”不够,还要再去攀别枝似的。
她别无他法,只有等到三月初一,阿兄去上大朝,托他帮忙留意。可这时距离徐善遇刺已过了半个月,再要借机有所发现着实很难。元钰挑了名单上几个人有意亲近,称兄道弟一般一个个捶他们胸口,结果自然没发现谁神情有异。
再到三月十五,这伤口都初步愈合了,机会就更渺茫。元钰再度无功而返,倒是带回来另一个与徐善无关的消息,叫心里一直落疙瘩的元赐娴转移了注意力:据传,南诏太子细居准备在四月里进一趟京。
自打正月战事过后,南诏便安分退居境外,未再骚扰大周。南诏太子不知何故,一改近几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