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城众多的平民百姓近似,冯四娶了媳妇,生了儿子,日日都在琢磨如何多赚一点银钱,好养家糊口。为达成这一心愿,冯四几乎陷入了魔怔,连平日走在街上看见点一团马粪,都要凑近去仔细端详一番,确认是不是有铜钱混在里头。
今晚在酒楼当差,终于被冯四遇见了一个发财的机会,还是个发大财的机会。
二楼的丁字号雅间因位于拐角处,窗外视野逼仄,平日很难会有客人挑中,今日前面三座雅间都尚未坐满,便有两位客官包下了这座雅间,点了酒馔。
冯四被分去伺候这间的客人,只看上一眼,他便认出那两人中年轻些的那一位必定是个锦衣校尉,另一个中年人虽看不出是何身份,却定是个有钱的主儿。
冯四对锦衣卫的威风向往已久,还曾托人打点想进入锦衣卫供职却未成,对这个衙门的方方面面他都曾有所留意。
那个年轻人的举止步态就像锦衣卫,尤其是他戴的那柄佩刀,锦衣卫的低阶校尉得不到御赐绣春刀,用的也是统一配发的佩刀。那种刀与其他衙门武官的佩刀差异极小,但冯四就是认得出来。
两个男人同来喝酒并不奇怪,但眼神闪烁、言语低声就透着古怪了。尤其是那个年轻的锦衣校尉神色既焦躁又紧张,上楼时都要左顾右盼,好像生怕被熟人见到。冯四对事关锦衣卫的事总会多几分上心,就趁着第二回去送酒馔的机会,凑到了槅扇门口去偷听。
里面两人十分谨慎,说话声调很低,若非冯四将耳朵紧紧贴住槅扇门,根本无从听清。只听了几句,他浑身血液便都沸腾了起来,愈发断定:若将今日所听消息报到锦衣卫徐大人那里,必能得上一份丰厚的赏钱!
“……怎么,你一举拿了可抵你二十年俸禄的银子,还指望仅仅为我们做那点事?”
“徐大人本就已生了疑心,正着人清查锦衣卫里是谁里通外敌,更不必说这一次事涉诚王府,一着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你那五百两银子可不值得我卖一颗脑袋。”
“你当自己还有余地抽身?倘若被你家徐大人得知你曾吃里扒外,你恐怕掉的都不止一颗脑袋了吧?”
锦衣校尉一时没有回答,只能清晰听见他呼呼喘着粗气,半晌方狠狠道:“你少来要挟我,大不了我向徐大人和盘托出,看到时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中年人嘿嘿一笑:“耍光棍是吧?是,你去和盘托出,死的必然是我,你最多被判个充军,可等你充军走了,你去年新娶的小媳妇还能守在家里等你回来?怕是回来后就多了几个便宜娃娃。”
“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想好了,咱们最终要达成的可是件大事,若要拼个鱼死网破也随你,反正当年既决定了随同太公做此大事,我早就豁出了这条性命,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咱不拼命,高官厚禄会从天上掉下来?依我所说去办,一朝事成,你既得银子,又得高升,将来纵是当不上指挥使,捞个指挥佥事也是轻而易举。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
好一阵,锦衣校尉没再出什么声息,或许是最终点了点头。
中年人赞道:“这才是明智之举!”
冯四心想:为何要说“纵是当不上指挥使”?难道……他们连徐大人也敢算计?
事情内.幕牵扯得越多,消息也便越值钱,冯四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不觉间脸上都泛起了红光。
“冯四,”掌柜的声音忽然自走廊一头传来,“做什么呢?还不快将酒馔送进去!”
“哎哎。”冯四满脑子都做着发财梦,想都未想,就紧贴着房门应了一声,端着托盘推门而入,连进门后被那两人目光炯炯地审视,他都毫无察觉。
如今冯四心里,仅仅剩下去把方才所闻卖给徐大人领赏这一件事了。
说不定还能顺道捞个差事干干,直接封个百户都是难说——冯四这般憧憬着,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