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就没法后悔了。”
“我祝福你。”我是真心诚意这么说的,高远又叹了一口气,朝我摆摆手离开了。
高远走了,但是我站在那望着马路尽头,好久没有动弹。我不是在看高远离去,我只是无法从二十年这个可怕的时间里回神,眼睛看着前面,眼里却没有看进任何一样东西,我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就是乱糟糟的,好像什么都想了一点,又什么都没想出来。
我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凉风吹醒了。厚厚的黑色云层从远处的山头漫过来,眨眼就铺天盖地,看这架势即将有一场暴雨。这两天突然又热了一些,我就猜到会下雨,没想到这场雨会在这种时候来,天色变得太突然了。
我抬着头看了一会儿天上的重重黑云,然后才转身回到田里,蹲下去继续之前的活,可拔了两根草,我忽然忍不住捂住了脸。手上的泥沾了自己一脸。
急促的雨滴砸下来,砸在我背上,砸在我身边的泥土里,砸的一旁的水稻叶子沙沙作响。我在大雨中站起来,收拾了田里的农具,往家的方向走去。衣服很快被打湿,我感到遍体生寒,冷的牙齿不由自主打颤,等我走到家门口,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了。
我刚准备进去,就看到同样一身湿的姜羊抱着两把伞往外走,看到我回来了,他笑着说:“麻,你回来了,我刚准备去田里给你送伞!”
他在山脚上那片荒田里收红薯,看样子也是因为下雨所以匆忙下山,刚好赶在我前面回到家。
我走到他面前,抬高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像每次我摸他的头,手都要慢慢抬高几分。姜羊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低了低头,用湿漉漉的头发蹭了蹭我的掌心。
他长得太快了。
“麻,你怎么了?”姜羊用他满是疑惑的绿眼睛凝视我。
我摇摇头,从堵住的嗓子里憋出一句干涩的话,“没事,去换身干衣服。”
青山还在山上,不知道在哪个位置,不过下了这么大的雨,他大概马上也要下山来了。我换下湿衣服,坐在屋檐底下剥豆子。姜羊搬着小板凳坐在我身边,这小板凳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坐着,已经变成了他的专属板凳了,即使现在对他来说小了点,他也还是最喜欢这条板凳。
他坐在那也不安生,把小板凳翘来翘去,我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听到他那小板凳的笃笃声,脑子里冒出唯一的一个清晰念头就是——姜羊在不安。他不安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弄出一点小小的动静,不惹人烦,又想引起我的注意。
“麻,你不高兴啊?”姜羊接过我手上剥的豆子,那豆子被我拿在手上好久都没动。我低头一看,小竹篮里一共才剥了两颗豆子。
姜羊用他三根爪子的手剥豆子,动作有点笨拙,我又从他手上把豆子接过来,轻轻一撕就把里面的豆子剥出来了。
“我没有不高兴。”
“我好像看到你哭了。”
“姜羊……如果。”我停下动作,看着溅到脚边的水珠,问他:“我是说如果,你只能活二十年,你怎么想?”
姜羊一听,愣了愣,然后问我:“二十年,我能活这么久啊?”
我扭头看他,没能在他眼里看到任何勉强,他的脸上只有惊讶。
“地里的红薯藤、玉米、南瓜、西瓜、还有田里长的地莓,都只能活一年,很快就死了,蜻蜓蝴蝶,树上的知了,槐树上的小虫,也只能活一年……我还以为只有树才能活好久好久呢。”
听到姜羊的话,我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关于寿命的问题,而我们没有接触其他人,所以他大概不知道一般人类可以活多久,在他的脑子里,没有寿命这个概念。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姜羊在那絮絮叨叨,数着什么东西大概能活多久,有些说对了,有些说错了,可是说着说着他发现我一直没说话,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