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将帅勇武能破阵先登,就是数代难寻的勇将,但一人破城门,那可就不在凡俗之列,倒是与先前天西城那位姓温的汉子有些相像。”古老步缓,吴律自然也不快,穿行竹林人影遭竹影压住,全难窥见分毫,只觉月华浓于水波,清寒之外依稀能见春暖。
“那时节可没有五绝,修行山门林立,哪里如眼下这般凋敝,故而战事一起,崩云裂川气势更重,现在却是不然,只盼着五绝中人如若出手,要先行追责那座剑林宗,而非先行问责那位救急的温姓修行人,毕竟若无此人引军救援,天西城怎能撑到流州兵马赶至,守城将士居首,那位温姓修行人也不让分毫。何必管人家有何意图,既是危难时节相助,就挑不出理来。”
陈姓下人近几日已是将天西城后来事打听得知晓大概,一字不落说与两人听,当然知晓是谁人出手解围,也当然知晓守下天西城,看似很是寻常的一件事,落在流姑白楼三州里,当是如何壮气势的大事,似乎从胥孟府起兵以来,连战连克,就连最为凶险的关隘,也在赫罕下令退守之后落于敌手,但偏偏是天西城此地在谁人都不瞧好的境地之中,一战换取胥孟府兵马死伤惨重,无疑提起三州之人相当一口血气来。仅是天西城池一战之后,消息扩散开来,就接连有数千壮士投军,一时引得流州白楼州三地尽皆响应,新纳收钱粮无数,分明是在万丈深潭里再度握住枚水草,胜败势有变。
言谈至此,古老却是叹过口气。
“大元此战劳民伤财,昔日盛景已不再现,若说是盟约新立那几载则罢了,目下风雨飘摇而诸国虎视,不论到头是正帐王庭赢下,还是胥孟府迎下,往后总有兵马连天旌旗蔽空景象,一纸盟约,岂能管束住人心浮动,皆要做那坐拥天下的一字,谈何容易,就如同天西城下有人出了结庐剑,或早或晚,修行界都难以独善其身,掺和到这场旧年未完的连天大祭当中,到那时地为坛而天做幕,祭台之上万万尸骨,荒山野岭流民千万,笔为骨来墨沾血,千里森罗殿,每每想到此,都觉得自个儿活的年岁还是少些为妙,免得瞧见这等场面。”
“古来说是成王败寇,可怎么就算是胜?一朝兴亡,总归是百姓为土,待到昌隆平安时再添些笔墨,言说歌舞升平,讲些载舟覆舟的好道理,到头来替人一己私欲买账的,不还是万千苍生?”
吴律只是笑笑,拍净鞋履之上浮土,同古老并肩而立。
难得今日良多感慨,奈何谁人都晓得,这等话说了也无用,正是人心私念使得人间步步朝前,正是欲有便捷才有车帐伞盖,历朝历代虽未必里子有变,而起码于更迭之际,由打覆灭者身上学来些平日想不到的道理路数。说是人心良善,未必能得善果,说是人心险恶,未必可得恶报,一柄剑握到手心,对外人有剑锋,对自个儿照旧有剑锋,即使厌恶至极,但大势若动,总难违抗,倒不如从这等血流漂橹里找寻些自行安慰的好处,同子侄后辈说起时,显得腰杆更挺直些。
古来曾有厌战之人,引渡船访仙岛,而见过世外之境,人人可得长生,而人人安分自足,常有人前来听闻这些位外来异乡之人讲外乡事,而往往有明悟,到头来这世外反倒也是有战乱生出,归根到底,就是本来无俗世人心,而后遭染,才有私念一说,倒不见得当真有这么处世外清净之地,而但凡有人之处,牵扯利来利往,就总会有人不满,总有不知足的心念,总要想立身在大多人以外,俯瞰人世。
“不评点古老所言,可如今对月华竹影,浮动如水,咱却觉得比站在人间问鼎天下,还要爽快些,搁在二三十载前,估计断然不会生出此般念想。”
倒背双手,吴律此时却显得相当自在飘然,皓首白髯衣裳简素,触触古老肩头,轻轻朝远处指去。
有两三尾从洞窟里探出头来的棕毛小鼠,从竹林外的松林处撷取三五枚干瘪松子,窝旁不知是从何处叼来半块米糕,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