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去想种种琐事,而思量大事时又能心无旁骛,我却仍是优柔寡断,还是不曾习惯身在乱世过活。”
而回应吴律的只是一枚酒坛。
古老向来不喜饮素酒,常觉滋味过于清汤寡水,并无甚可取之处,但又生怕饮酒误事,只好以素酒暂代,将酒坛递上过后翻个白眼。
“尽人事安天命,就算你愁死在这府中,胥孟府就能感怀你大义撤军?知其事能成与否不在人指掌里,尽心而安天命即可,想来这道理你比我熟,可是偏偏就像在衡量胜负的那杆秤上,再添点心头血,但若是劳累过度生病或是两腿一伸死在府里,反而不如细水长流。”
马蹄声响彻清冷凉夜。
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到的却是位满身浴血的校尉,近乎是从马背上摔将下来,尚连滚带爬向族老府中跑去,好在是两人连忙上前搀住这位校尉,不然凭眼下跌跌撞撞的脱力脚步,当真走不到府中。
校尉归属于调拨前往天西城的流州几路兵马中,披一袭血衣,甲胄早已破损不堪,挣扎起身从腰间摸出封书信,交与眼前两人,还是古老提来素酒灌下,缓过几口气来,才是急切道来。
天西城凭不足万数军卒守城,头数日攻城,就折损过半,后有城中老幼妇孺添补,持茅挂甲,才强行抵挡住往后的半月攻势,尤其惨烈,到眼下城中逾十二岁的男子,剩不过百,五旬之上老者自告奋勇爬上城头拒敌,已折损四成朝上。天西城后两山当中本该有送信通路,但历大小数十战,城中人手不足,城关失守数次,遭人踏上城头,将城后通路截断,直到如今天西城除却城南尚有半座城外,北城已是失陷,故而既无人能进城,也无人能出城,同一座死城无异。
相持不下,胥孟府兵卒亦是死伤甚重,临登城头时节先行万箭开路,引燃城中囤积粮草,后又因北城失陷,粮草已所剩无几,到校尉随军生生从城外杀开条步步血水漫地的血路,冲入南城城头处时,城中所剩百姓皆已瘦弱枯槁,已有数十人生生饿死。
“后调去天西城的万数兵马冲入城中,难不成仍未曾解去天西城之围?”
吴律接过书信过后细看,双手颤抖,猛然揪住那校尉衣襟,却是发觉后者脏污面皮上两眼含泪。
“流州派往天西城万数兵马汇于城外,死力冲杀入城,折损近半,虽助守将冯辕夺取大半北城,而北道已是受阻,围城守军每日搭土台放箭,飞鸟绝迹,书信不可传出。天西城破在即,不得已才令属下外出送书信,于是再度冲下城去,生从万军当中杀开条血路护在下传书,将军连同余部尽数战死城外。”
吴律听罢过后怔怔坐到原处,还是古老急忙唤人,带这位校尉前去好医治伤势,同样是长长吐出口浊气。
天西城但凡有攻城事,必是惨烈至极,只是未曾想过胥孟府一方竟近乎是调来不下于姑州围困正帐王庭数目的兵卒,誓死踏开这座天西城城关。
而更是不曾想过,城门数座,城广而兵少的天西城究竟如何能撑住足足逾月光景,直到如今将书信送至流州族老府中,而这书信送至,昼夜不停也需三五日,连古老都不知,如今天西城上旌旗,可否已是易主。
书信里字字泣血。
吴律强忍喉头腥甜味摇晃站起身来,惨笑不已。大元虽战事经年,可惜流州始终未受如此铁蹄烽烟,甚至连族老府中,都不晓得应当如何抵挡排山倒海似的铁蹄北上,明知天西城在旁人看来如鲠在喉,定要重兵来攻,自己却是迟迟不曾拿定主意,倾流州上下兵马募兵收粮,不遗余力救援。胥孟府引数倍于天西城大军来攻,而被拦在关前月余,可流州族老府既不曾收有线报,也不曾再度指派兵马相援,何其荒唐。
“请古老借印。”
流州族老令,手持两枚者可调运半座流州兵马,逾三枚者可与族首等同,流州各部不曾举荐流州之首,大权便分握到几位族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