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中元不久,上齐京城下一场盛会,刚好定在处暑节气,眼见得遇上处暑,原意就是出暑,最为令人难挨过的三伏天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困兽,再难翻腾出往日的滚滚热浪,倒是犹如霜打百花,虽是几日前争相逞凶,招展开来浑身艳尘气,也再难蛊惑过路之人。每逢处暑时,往后尚有回热,但相比于日日曝晒,险些就能将人通体皮肉都蒸炸过数个来回的三伏天,亦算不得甚,每逢处暑时夜观天,远空北斗斗柄遥指西南,就能知晓此夏终究是隐瞒不得衰态。
也正如这番盛夏收尾的景致,遭受整整数月炎热的人家,亦是大多走上街巷,等着那场如是能将今年盛夏推出城门外斩首的盛会,即使想要等天景回暖,需先行等到白露靠后的节气,可人人亦是喜上眉梢,且不说前阵子中元节纷纷是祭祖,好生打开话茬同故去亲近之人好生畅谈一番心思,虽是到头来也免不得难忍哀恸,但如何也是将近些时日所受的苦楚好生朝外头倒了倒,正是心头事少越发身轻的时辰,碰上处暑时京城盛会,自然要好生排解一番,寻些乐事。
处处张灯结彩,忙碌整半载的许多书院先生,终于是经六七目考题过后,能少见着这些位往往家世甚大的小公子两眼,总算是能褪去长袍,暂且封过书卷,找寻三五旧友好生畅饮几日,免不得还要摇头骂上几句如今的学子越发难以管教,但凡是气急使戒尺抽上两三下手心,那些位小公子纵使还家过后不曾告诉家中人,最不济也要叫嚣几句,说自个儿乃是当朝几品官员的儿郎,日后乃是要去往齐梁学宫的主儿,倘若是吃打,必定是要惦记着日后算账。以往沿街叫卖的商贩连同家底已算厚实的商贾,却从来不顾什么所谓盛会能好生歇息一阵,倒是比往日更为繁忙,恨不得日夜无休,将近来最受京城中人青睐的物件吃食,或是由别地来的绸缎绣衣,施展浑身解数拿到手上,惦记着能于这场盛会中脱手,好生赚上笔银钱,日日苦思冥想,尚要应对这货物往来时的细枝末节,累得不知落下多少根发丝。
既是盛会,皇宫当中亦是不能免俗,中官近臣自然是晓得如今上齐圣上最好文墨,不等圣上亲口吩咐,就已是提前几月给身在上齐各地闲游或是旅居的文人大家送去信件,而今已是足有八九成抵京,虽无几人能有那般架子去往皇宫之中客居,但京城之中顶好的酒楼,也早就是塞得满当,到头来就算是出双份银钱,也未必能求来一室,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找寻别处安身。
除却召文人大家进京之外,自然还是有那等京城之外官员,眼下恰好是无需值守赋闲修养的,纷纷也是由外去向京城当中,即便是能使圣上知晓前来觐见恭贺万岁,那也是极好的事,真若是能令圣人记下,虽说不见得日后平步青云,最不济也可令圣上决断谁人升迁时,添一分微末推力。如此一来占地本就不小的京城,即便平日里有不少余地,或是能供人歇息的客栈酒楼,这处暑盛会尚还有几日,就已然是显得热闹至极,街头巷尾熙熙攘攘比肩继踵。
京城运河水泽河灯漫道,长街处处悬起灯笼,尤其入夜时分浮光掠影,玉楼高阙,人人头顶皆悬长燃灯火,水渠运河其中不乏何等,游舫舟船尽悬华灯,琉璃飞檐琥珀衔栏,纵使夜半长天仍旧为浩瀚光亮映得发白,自诩风流名士公子衣衫鼓荡,摇扇扑萤,静立高楼船头,说不尽少年得意,如同流水一般的杯盘来来去去,甘醴入喉诗文脱口。待到人人皆蒙醉意时节各自归去,游舫吃水,都比起无客时节轻上许多。
历来是锦绣文章紧随锦绣时局,有如此景致,连整座皇宫之中亦是添起许多喜气,竟是与每载元日都相差无几,上齐圣人今日接连饮过数盏甘醴,难得染得些醉意,下赦轻罪之人,且是赐皇城中忙碌许久的中官不少银钱布匹,直到天色晚时,才是挪步回宫歇息。
可待到踏入寝宫的时节,早已有中官跪伏,见是圣上回宫,且看来心境极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