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比量着他们娘儿俩,看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瞧你们俩穿得人五人六的,差这口子口粮钱?”门房左右看看,对着小唐娘挥挥手,示意她走近一点:“换做以前,咱府里头那是只买人进来,没卖人的意思。现在哼哼”他翻翻白眼露出血红色下眼皮,像是谁被他看一眼,就能被他甩上一脸血。
“你们走街串巷去街坊四邻打听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门房说完脸色冷下来,心里琢磨着他也得找找新主子了,他签的是活契,大不了这个月工钱不要。他也没指望能发出来了,上上个月的例银都才给了一半儿呢。
小唐娘二话不说,突然膝盖一弯,对着门房噗通跪下就开始磕头了,她要是信了门房打发人的这番话,那她几十年的饭就算白吃。住这么大的屋子,连门口都请了一溜儿人在外头守着,会不缺奴才使唤?
这家的气派可一点不比戏文子里唱的小。
小唐娘说哭就开腔,小唐木头似的杵在一边儿看着他娘耍宝,什么媳妇小娘子,他一股脑儿全忘了,要不是这档子破事儿,他这会儿说不定正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他媳妇卷好了旱烟递过来给他吸。那日子过得不是赛过神仙?
至于在这里丢这面儿?
小唐是乡下伢子,可也是爹娘的宝贝疙瘩轻轻肉,从来没见过人的白眼,还是被一个看门口当成野狗一样赶。
他娘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跪在地上给一个脑袋青壳没掉的黄毛小子磕头作揖,小唐快步冲过去要把他娘捞起来,门房也有点过不去,都是饥荒里逃荒出来的,孤儿寡母,他心软下来,走上去也要搀小老太。
结果小老太突然“嗷”一嗓子,声音又尖又细,门房吓得一哆嗦:“老太太!您没事儿吧?”
小唐冲上去一把揪住门房的衣领,恼羞成怒之后的蛮牛力气又出来了,就跟之前拽着姜如意的头发耙地一样,小唐驴起来三头驴子都拗不过。
他的窘迫、自卑、慌乱,瞬间被一股脑儿的孝心给冲破。
他都不去看他娘到底怎么了,死了活着?装的还是真的?他只记得现在自己不是乡下来逃犯的,身上穿的也不是补丁拼凑的破衣服,脚上的一双鞋也没有眼儿。他现在就是给替他娘讨公道的孝子。
门房被他晃得脖子根儿粗红,咿咿呀呀地发不出声,一会儿就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
旁边瞧热闹的门房三三两两奔过来,对着小唐一通拳打脚踢:“要死哦要死哦,你敢动手老子现在就去报官!”
小唐还要上去给她娘报仇,刚才那个门房顺过气,从人群里爬起来,旁边的门房说:“脑子被驴踢了?人摆明了就是讹上你了!”
门房没理他,蹲下去瞧瞧老太太,他又不是大夫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回头道:“劳驾各位哥哥开条路,怎么也得让老人家进去歇歇。”
“迟早赖上你!回头看你怎么跟上头交代!”其他门房嘴上这么说,还是打开了二道门,流出一道缝儿,让门房和小唐搀着小唐娘进屋里。
小唐娘是真的头晕目眩,但是头一回进这么大的屋,她怎么都要眯着眼睛看个够本儿。
一连就先穿了三四道门,然后是一阵阵幽香,也不知道是什么花草还是姑娘身上的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