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城楼。
中条山横贯安邑城东,鸣条岗横亘安邑城西。
“兵家必争之地。”刘协感慨道。
荀攸淡淡地道:“河东本是魏国故地,臣记得吴起曾对魏武侯,魏国之宝不在山河之固,而在乎德。夏以不德,虽居安邑,难免为商所灭。”
“朕有不德,公达不妨直言?”刘协无声而笑。“朕虽落魄,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荀攸一声叹息。“陛下,臣岂敢。只是安邑城中,今夜不得安睡矣。”
“不做亏心事,自然能安睡。”刘协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他很欣赏荀攸的能力,但是如果荀攸选择世家大族,不愿意辅佐他,他也只能忍痛割爱。
荀攸沉默不言,脸色在夜幕中隐晦不明,看不清喜怒。
刘协想了想,缓了口气。
“听颍川荀氏出自兰陵荀卿?”
荀攸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句。“家中故老相传如此。”
“与晋国的荀氏有渊源吗?”
荀攸沉默了片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就算是荀卿,也因年代久远,无人能够得清了,何况以前。”
刘协有点诧异。
听得出来,荀攸不太愿意谈这个话题,而且不是因为谦虚。
反倒有些抗拒的意思。
好在刘协这个也只是提起话题,缓和气氛,并没有打听他隐私的意思,不想谈就不谈。
“如此来,荀氏先祖在夏商之际也是默默无闻的?”
荀攸转头看着刘协,眼神闪烁。
“陛下……”
“商之德,在于何?夏之不德,又在于何?”刘协不紧不慢地道,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夫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不论是大族还是庶民,以德于我者,我以德报之。以不德于我者,我以怨报之。何错之有?”
荀攸苦笑。“陛下所言甚是,只不过天下易乱难安。一旦开了杀戒,再想收住可就难了。陛下初至,宜安抚众心,缓缓图之,不宜操之过急。卫、范未下,若有人因疑生惧,甚至愤而附逆,与卫、范里应外合,奈何?”
刘协微微颌首。“公达提醒得对,所以朕与公达登高,并非为了观景,而是想看看究竟有哪些人想一条路走到黑,为了几石粮食策应卫、范,不惜身死族灭。”
他叹了一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时候,人犯起蠢来,未必如鸟。鸟为食亡,不过裹腹求生。人为财死,却是贪得无厌。”
荀攸心生寒意,不由自主的裹紧了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