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那一瞬间的眼神,居高临下、冷意凛然,不经意流露出来,或许不是针对她,但也已然揭开了冰山一角,与在人前调笑怒骂的样子又不太一样。
她本能的,觉得危险。
楚爱甜倒退了一步,面上挂出一个礼貌又虚情假意的笑容:“有虫子。”
他轻笑了声:“噢?”
楼道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那样暗的环境,她一时也看不清楚什么,又懒得疯狂跺脚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有些迟疑的男声恰当打断了沉默:“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六楼吗?”
来者一脚踏在地上,将灯点亮。
“602林家,在不在这啊?”
楚爱甜顿时也不管面前的客人了,倏然转过头:“你找602?”
她就着微弱的橙黄灯看了看来访的男人,是张看一百遍也记不住的大众脸,不算难看,也不算好看,平均脸,加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有些褶皱的、过长的衬衫袖口。
“你认识这家人吗?”
自打邻居家的小哥哥与他母亲都不在了后,这个家算是彻底的空了下来,听说是过给了一个远房亲戚,但对方没有卖出去,也没有租出去,所以这里一直没有什么人来。
说来也是缘分。
她十二岁认识林家的人时,她家楚蔺同志还是一个喜欢把马桶镶金的中年人,住在城中央最贵的地段,在乔迁喜宴时见到林渊,他父亲原先是军医,后来改行经商,看着相当儒雅大方。听说他们全家是苏南地区搬过来的。结果第二年,林渊考上国防科大前,林父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了。中间种种都是好时光,楚爱甜偶尔想起来,像从宝贵而久远的八音盒中放一段乐曲,能认识那样的人,是真觉得好。
等楚家遭了打击,搬到这个月租两千五的地方后,不到三个月,就接到了林母来的电话,说他们遇上了些意外,也在找便宜房子,让楚蔺给推荐。就这样,他们又做了邻居。
“是……” 楚爱甜刚平静了呼吸,准备回答,见褚望秦朝她象征性地挥了手,转身下楼梯离开。
连再见都还没说呢。
她收回视线:“是认识。不过你是?”
“啊,我是华缘中介的,屋主想卖房子,我下周要带两个客户看房,就自己先来看看。”
对方递给她一张名片。
楚爱甜接过,低头看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啊,要卖了啊。”
这晚睡觉前,她坐在窗台前,看着如水的月光,心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干脆起身开了台灯,看到几年前合作的专栏编辑给她发了回信,把最近缺的书评和要求罗列了下。楚爱甜拿了本子,一一记下,准备改日去图书馆做点功课。千字三百五呢,可得好好对待啊。
刚要关网页,楚爱甜略略思索了下,又打开了搜索引擎,调了几张照片,搜到海报打印的网店,把图片给对方发了过去。
她要让生活多一点色彩。
等做完这些,楚爱甜瘫在椅子里,心潮澎湃的思考了三分钟,爬起来去客厅冲阿华田了。
关荷半夜出来,看见客厅灯开着,眯着眼走过去:“怎么还没睡?”
楚爱甜黑发散在胸前,端着热腾腾的麦芽饮料,坐在餐桌旁,淡淡望着窗外:“妈。我在想问题。”
“想什么呢?这么高深的表情?”
楚爱甜回头看了眼她妈:“想谁以后能这样幸运,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
关荷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啊。一个自我调节能力优秀,会为生活增添光彩的女人。”
楚爱甜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便宜他了。”
说完就捧着杯子,施施然飘回了房间。
关荷真的难过,她上辈子tm是不是拆了神庙,才生了这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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