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大亮,大山和张二娘便早早起来,送隔壁的老李头上路。
张二娘早做好了一兜子白面馒头,拿干净的布袋子装好了,递给了老李头。
等到人走远了,狭长的黄土路上再看不到人影儿时,夫妇两个这才转身,心情压抑,往自家小院而去。
挪步到门口,张二娘抬眼往柱子家又张望了一番。
柴门紧闭,院子里再听不到毛驴的叫唤,风一起,茅草屋顶的草须跟着飞扬,有些都飞落到了篱笆院里。
黄泥墙面上,再看不到晾晒着的新鲜兽皮,屋外墙檐下,也没了干农活的一应农具。
一起住了几十年的屋子,如今空落落的,再没了一丝人气,张二娘看着看着,脸上忍不住又掉了泪珠子。
“好了,咱回去吧,二叔走了也好,留在这里,守着也没盼头。”大山在张二娘耳边轻声安慰。
张二娘点点头,顺从的跟在男人身后,进了院门。
老李头这一走,好似把全村人最后的这一点愁绪都勾了出来,一早太阳还没露脸,村里就有些不安静,好几户人家聚拢在村口光杆子杨树下,商量着离村的事儿。
大山跟在人群里,默默听着,也不多插嘴言语。
现在剩下的村里人,依旧不待见他,能让他待着,不把他往外赶已经不错了。大山也知道大家心里头怎么想的,也如以往一样,本本分分,安静听着。
“叫我说,这里不能待了,昨日我刚去了一趟娃儿姥姥家,那一村人都快跑完了,剩下几个老歪歪,熬着呢,还有些得病的,跑不了,也只能熬着等死了,我还指望着去丈母娘家避避去,看样子,没指望了”
说话的是大牛,李癞子的弟弟,他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显得憔悴焦灼不堪。
远松抽出嘴里的旱烟袋,喷出一口烟气,虎着脸道:“跑,跑哪里去?守着村里,熬上几个月,冬日到了也就好了,跑别处能比这里好?”
“松哥,话是这么说,可眼下熬不下去了啊,村里现在还有几个病秧子,谁知道下一家得病的是谁?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去外头,能有个出路”村里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插嘴一句。
“是啊,是啊”几个年纪大些的点头附和
远松没多说话,把烟杆子往嘴里一送,吧嗒吧嗒又连抽了几大口,好似他跟这烟杆子有仇似的。
人群里一阵沉默,好似都等着远松给个掏心底的实话。
“不容易啊,咱们在外头没靠山,逃到哪里呢?”远松一袋烟抽完,终于又开腔了。
“要我说,还是往西河城里去。哪里有大夫,有善人,咱有病还能有人治,善人放粮,咱也能有口吃的,而且这西河城离咱这里近,驴车一日,咱腿脚走着去,快些的三两天就到了。”村里一个刚成亲不久的半大小子刚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他老子一巴掌。
“叫你瞎出主意,你长这大,还没去过西河城呢,走路三两天,那是光人走,如今拖家带口,不走个五六天,能到?那城里的富人就那样好的心肠,专门等着你去了给你放粮食吃?甭做白日梦了!”半大小子的老头絮絮叨叨说了一顿,气不过又抬手拍了儿子一巴掌。
“哎哟,爹,我都是大人了,你还打我”半大小子也虎着脸,捂着脑袋不满嚷道。
“我是你老子,啥时候都打得”老头梗着脖子,抬手还准备教训。
众人眼看着要闹起来了,赶紧拉了两人劝和。
小闹了一番,这逃荒的事还是没商量出所以然,众人想走,也怕孤身而去,没个依靠,总希望跟着远松,心里有主心骨,可远松却是铁了心肠,不松口。
如此再商议了片刻,依旧没有得出啥一致意见,大山见再说下去,也说不出个道理来,也就默默离开人群,往家去了。
在这压抑的气氛下,一晃眼又过了四五日,这一天早上,天光已经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