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龙六尺来高,身着红袍,腰间挂着个木制的刀鞘。他的额头有些秃,发髻束得高高的,戴着金冠。他瞎了右眼,用眼罩蒙着,剩下的那只左眼乐成了一道月牙。
秀娘顶着盖头,瞧不见脸。
段元龙哈哈大笑,抱拳道:“多谢诸位今日来此见证我和秀娘缔结连理。”
黑面虎袁冲率先鼓掌叫好,其余宾客也纷纷道贺。
段元龙又道:“我是个草莽,秀娘也算江湖中人,咱们今儿个不必拘那些礼,也不用拜什么狗屁天地,各位吃好喝好便是,知道我和秀娘成亲了便是!”
“这……”
船家渔家面面相觑,江湖人竟这般不羁?
陈溱算是看明白了,这段元龙根本就不在乎这婚事,画舫由秀娘租、东西由秀娘买,他连个天地都不准备拜,就想抱上媳妇。
她握上腰间拂衣就想上前。
“且慢。”说话的是秀娘,“不拜天地,也得拜一拜高堂。”
她面容藏在盖头下面,段元龙看不真切,问道:“我打小就是个孤儿,你爹娘也没了,咱们拜谁?”
“郎君既然杀了巫山叟,为我爹娘报了仇,我总该拜一拜爹娘的牌位,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秀娘说罢,便让船家女帮忙抬上了江上双侠的灵位。
那灵位是秀娘亲手所刻,一笔一划,字字泣血。
段元龙神色略有不悦,袁冲道:“嫂子,大喜的日子,这不妥吧。”
秀娘道:“爹娘生我养我不易,我如今要成亲了,告知他们,有何不妥?”
还是段元龙道:“拜,父母得拜!”说罢,一撩袍拉着秀娘跪下,冲那两个牌位磕了三个头。
陈溱逮到机会,忽高声道:“江上双侠牌位在上,段大侠冒名顶替不怕遭报应吗?”
此话一出,画舫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段元龙猛地起身回头,见说话的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娃,神色稍缓,笑道:“小毛孩子胡说什么?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教的?该带回去好好打一打手心了。”
有的宾客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溱并不理会,又道:“熙京的人都知道,巫山叟死在北里,段大侠那日可是去北里了?”
“男人去北里不是挺正常吗?”段元龙不以为意,底下的那些男人们也露出邪里邪气的低笑,心想这小姑娘莫非是来逗乐子的?
陈溱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对段元龙道:“哦?上元夜北里的教坊青楼都要闭门谢客,段大侠是怎么去的?去的哪家?”
段元龙眼睛骨碌一转,哼笑了一声:“我见你是个半大的女娃娃才和你说话,你莫要在此挑事!”
陈溱见他答不上来,又道:“你那好兄弟说巫山叟人高马大、猿臂蜂腰,我怎么记得并非如此呢?”
段元龙还欲再辩,忽见角落里的缃衣姑娘起身朝这边走来。
她衣着虽朴素,一身清雅的气质却是让人移不开眼。
那姑娘在新人面前六尺处停下,启唇,声如珠落玉盘:“段大侠,我曾见过巫山叟一面,那人身长不过六尺,肚子大得像是塞了个三个月大的婴孩,哪里来的‘人高马大、猿臂蜂腰’?”
段元龙抱起胸来,冷笑两声:“两三年过去,人变了变样子,不稀奇吧?你们莫不是怀疑我?”
“两三年间能有这么大变化的,我是真的没有见过。”这次说话的却是秀娘,她自己掀起了大红盖头,平视着段元龙。
这秀娘瞧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柳叶眉月牙眼,本是生得极为好看的,可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从额头穿过鼻梁延伸到嘴角,将原本清丽的面庞分为两部分两半,带着一份诡异的美。
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道理?段元龙已然被激怒。
“虹蜺弯刀,根本就不是你杀的。”陈溱又道。
这是怎么回事?
宾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