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因织户暴乱才引发了苏州贡院罢考,还是罢考本身是针对刚推行到江南一带的新政,因为事态还不明,谁也不清楚。
不过针对新政倒是真的,毕竟加征商税也算是新政,只是此事不是由薛庭儴所办。
“陛下,老奴无能,老奴识人不清,未能及时洞悉苏州暴乱之事,老奴该死。”郑安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你确实该死,闹出这样的乱子,剐了你和李金忠都不够!”
乾清宫里一片窒人的寂静,只有郑安成咚咚咚的磕头声响着,让人听了觉得心里发毛。
“臣当日就说,这新政弊处太多,革新可以,但要讲究方式和方法,这些士子们乃是朝廷未来之栋梁,贡院罢考实在骇人听闻,被世人所知,朝廷颜面何存!”冯成宝站出来道。
说着,他看向薛庭儴:“薛大人,这新政乃是你提议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看怎么办吧?”
杨崇华叹道:“薛大人到底是年轻了些,所想不周也属正常。有错就改,不过如今当务之急该是苏州的事如何解决。对此,陛下,老臣是赞同冯大人所言,贡院罢考实在骇人听闻,被世人所知,朝廷的颜面将会尽失,此事还需好好斟酌一番才是,拿出一套确实可行的安抚办法才行。”
随着两人言罢,二十多位官员中,竟有大半附和。而薛庭儴只有一人,也就是郑赟杰帮他说了两句话,可惜声音不够,被压了下去。
也是时候赶得不凑巧,叶莒、林邈和陈坚都出任地方为考官,而革新派中流砥柱的高官就这么几个,只能再次被围攻。
嘉成帝突然站了起来:“朕再说一次,新政推行刻不容缓,谁敢抵制,谁就是与朕为敌。”
他锋利的目光在下方扫视着,接收到这道目光的人,纷纷低垂下头颅。
“薛侍郎差事办得很好,他的辛苦朕也历历在目,这次的事乃是司礼监处事不当,与薛侍郎无关。朕就好奇了,怎么你们什么事都能往他身上扯,是对他不满,还是对朕推行新政不满?!”
“臣等恐慌。”
随着这句,下面跪下了一大片,既然多数人都跪了,没搀和其中的也得跪下,要不都跪了你不跪,不是找事么。
薛庭儴也跪了下来。
“你们恐慌?你们哪里恐慌?让朕看,你们现在个个心里都在笑吧!你们这群欲壑难填的蠹虫,朝廷养了你们,养了你们的家人族人,只因改了优免则例,现在反倒是朝廷的错了?现在竟然跟朕闹罢考,既然不愿意考,那就不考了,朕就不信……”
处于暴怒之中的嘉成帝,突然面色一阵潮红,人也摇晃起来,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往后方倒去。还是郑安成眼疾手快,用自己身子在下面垫住。
“快去请太医!”
一时间,殿中人仰马翻。
乾清宫里,太监们宫女们进进出出。
一群又一群人打从面前经过,跪着的一众大臣们却没人敢起来。
若是嘉成帝今天有个万一,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气死君上,回家抹脖子都不能赎其罪。
幸亏太医出来说,陛下并无大碍,就是老毛病犯了,歇一歇就好了。
嘉成帝有眩晕症,乃是肝火过盛所制,并不严重,只需平心静气即可,所以不光大臣知晓,太医们也早已习以为常。
自此,这群早就被冷汗浸湿了官袍的官员们,才一一站了起来。
求见之,可惜嘉成帝懒得见他们,便让他们退了,就是留了薛庭儴一人。
薛庭儴在太监的领路下,进了后寝宫。
殿中明黄色的帘幔低垂,四处皆是富丽堂皇,又有一种威严之气在无形中蔓延。
来到龙床前,嘉成帝半卧在榻上,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他,掩在被褥之下,褪去了身上的龙袍。再看其两鬓之处的斑白,看起来平添几分脆弱和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