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的快乐, 云畔看在眼里,仿佛故去一年有余的母亲忽然回到了身边似的,心里感到了敦实可靠的温暖。
还记得十二岁那年, 头一回参加繁花宴, 阿娘领着她向上京那些贵妇贵女们见礼, 说:“这位是陈家嬢嬢、这位是姐姐、这位是妹妹……”好像满幽州境内都是自己家里的人一样。
她小时候有些傻, 仰着脸问:“咱们家有那么多亲戚?”
阿娘笑着说:“你是小孩儿家, 客套最要紧。这个圈子里随便拎起两个人来, 拐弯抹角都占着亲, 你以礼待别人, 别人也以礼待你, 你管别人叫姐姐妹妹,人家不也管你叫姐姐妹妹么。总是嘴甜些, 不胡乱攀附,都是不吃亏的。”
这个宗旨姨母也秉持着, 带她到了宰相府上,同样向人介绍:“这是我嫡亲的外甥女……”复又给她引荐,“巳巳,这位是宰相夫人高嬢嬢,这位是枢密使家的小娘子,玉容姐姐……”
云畔含着笑, 遵姨母的令儿一个个向那些官员女眷们行礼。其实都长到这么大了,还拿她当孩子似的, 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那些贵妇贵女们,因她的亲事由太后牵线, 许的人又是魏国公, 因此对她也十分有礼。
高夫人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 笑道:“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我和月引交好,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后来月引嫁了江侯,在幽州建府,两地相隔百里,要见一面也难得很。我还记得当初月引生她,我并几位大学士夫人,一道上幽州喝过满月酒,十几年呐,转眼物是人非,月引也不在了……”
原就是闺中密友,再谈及往事来,脸上都带了几分落寞。
高夫人也知道大喜的日子不便做出丧气样儿,忙又换了个笑脸道:“如今这样很好,孩子在你身边,你放心,月引在天上也不必挂怀了。总是她那爹爹叫人伤心,这么好的孩子,倒舍得苛待她。”
明夫人道:“天底下哪有不疼女儿的父亲呢,跟前伺候的人吹了枕头风,一时犯糊涂也是有的。”
这是明夫人的聪明之处,在外人面前诋毁江珩,对云畔没有半点好处。爹爹过于不通人性,将来未必不被人诟病上梁不正下梁歪,反倒带累了云畔。还是将一切罪过归咎于婢妾,保全江珩的名声也是保全了云畔。到底这会儿断绝不了父女的名分,父亲叫人说得狗屎一样,女儿脸上又能光鲜到哪里去。
高夫人听了一叹,“只怪月引走得太早,要是她还在,怎么能叫个小妇把男人支使得团团转。”
“所幸巳巳到了我身边,江侯也来托付我,说家里没了掌门庭的人,怕孩子出阁慢待了她,一应都请我代劳。”明夫人笑着说,“巳巳长在幽州,上京的人事一样都不知,将来还要托赖阿姐,替我照应她点儿。就瞧着她死去的娘吧,倘或她待人接物有什么不周,阿姐替我管教她也可,万万一桩,别让她在外人跟前失了体面,就是阿姐对我的好处了。”
高夫人一口便应下了,只道:“你尽管放心,月引的骨肉,和我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两样?”一面和颜悦色打量云畔,“再说我瞧巳巳周全得很,举手投足很有她阿娘当年的风范,我喜欢都喜欢不过来,还谈什么管教。”
这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复又周旋了两句,明夫人引云畔来见参知政事的夫人。这个却是货真价实的自己人,上年阿娘丧礼上曾见过的。明夫人将她往前推了推,“叫姨母,我们是同宗,一个姓上传下来的。”
这位参知政事的夫人,是大长公主驸马的亲侄女,当初驸马都尉过世后,仍旧与大长公主府保持着往来。后来闺中姊妹们各自嫁了人,参政夫人前几年跟随丈夫在外埠,及到前年丈夫迁升宰执,才重回上京来。
有了一份骨肉亲情,就和说空话的不一样,云畔端端向她纳了福,参政夫人一把搂住了她,低声道:“我的儿,你受委屈了。姨母是前几日才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