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则快速支起摊位,熟练地将工具铺摆开来。
这日不是赶集日,镇上来来往往的人比赶集日少了许多。一整个上午过去,就只补了一个黑釉壶,一个白瓷碗,入账十五文。
祖孙二人倒是习惯这种偶尔的清淡,毕竟任何生意都会起落不定。
阿薇坐在爷爷旁边,方便打扇子时照顾到爷爷。
她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想着,若是嫁了人,自己也不能帮爷爷来出摊了,而小谨也来了镇上读书,到底爷爷已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也不知到时他一个人如何才好。
正想着,忽觉爷爷拿胳膊杵了杵自己——“来了,来生意了!”乔老头的声音掩不住喜悦,将旱烟灭了,搁到一旁。
阿薇抬头看去——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从对面的街道从容踱步而来。
今日他穿一身石青色直裰,腰间束着条纹饰简单的白玉带钩,整个人清朗端雅,如幽幽山间一树青松。
周遭燥热的风忽而变得温煦,拂过路旁浓荫时,似能摇曳下一片鲜翠欲滴的叶子。
她的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
数息之间,男子已走到摊位前,阿薇下意识低头。
“公子,快坐。”乔老头难得殷勤起来,拂袖在前面给客人坐的条凳上掸了掸灰尘。
男子不是第一次来光顾了,在几次交往中,乔老头已断定他非富即贵,与他们这些乡下人大有不同,称一声公子总是没错的。
男子赶忙虚扶了乔老头一把,连声道:“不敢劳烦。”
阿薇听他声音清越又温和,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他,那张脸肤白如玉,清隽俊逸,足够让一切少女沉迷。只是他眉目清寂,眼眸中似萦绕着远山之巅的层层冷雾,叫人望而却步。
只看了一眼就悄然收回视线,她责怪自己上不得台面,怎么每次看到他,就脸红心跳的?可见自己内心里是有些轻浮的吧。
男子轻拂衣衫坐下,将两片薄薄的红色瓷片双手递了过去,乔老头赶忙也用双手接了过来。
男子从前拿来修补的瓷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器物,乔老头一年到头都只是补一些碎了的粗瓷,那种精细的瓷器,他从前一年也遇不到一回。
器物珍贵,便需要他用最好的材料,甚至亮出自己的绝技,才能修补得完美。但这男子从不讨价还价,不吹嘘自己的瓷器是多贵的价钱买来的,也不吝啬用料好,花费多。
遇到这样的客人,乔老头倒觉得像是遇到了一个懂得欣赏自己手艺的人,拿到这样的瓷器,也有了一展拳脚的快意。
男子话不多,乔老头也顺着男子的脾性,并不多言,只捧着瓷片,认真看了起来,无疑,这仍旧是件虽破碎却精致的瓷器。
看了半晌,乔老头却皱起了眉头,叹出一口气,对男子道:“公子,这流霞盏是薄胎瓷,老朽不敢轻易下手给你补啊。”
修补瓷器的方式,大致就是在裂缝的两端各打一孔,然后将金属做的锔钉嵌入其中,起到固定的作用。瓷器上打孔,是不能打穿的,如果不小心打穿了,还要想办法将其填补起来。打孔用的是金刚钻,而金刚钻最怕遇到薄胎瓷,瓷器薄了,不仅容易打穿,甚至可能把瓷器再次打碎。
乔老头从来自负手艺高超,却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个难题,他是解不了了。
男子闻言也有些遗憾,接过乔老头递回的瓷片,似不甘心,又问:“那老丈可有其他办法,比如不用打孔镶钉,而是用粘合的方式把瓷片粘到一起?”
乔老头沉思片刻,道:“公子说的这个,倒是个可想的办法。有足够粘合之力的材料不少,但要保证粘好了以后,瓷器可以沾水,甚至沾茶、沾酒,恐怕很难。哪怕是粘好了放着不用,要保证放上数年也不脱离,恐怕很难。”
男子面上显出一点失落之色,仍旧礼貌道:“多谢老丈指点。”他从宽大的袖子里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