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一直在思考傅戈打了什么主意。
傅家在薛璎这儿向来得宠,傅戈虽一直领着大将军的头衔,实则却有意规避锋芒, 既知分寸,又懂进退,绝非贪婪之辈。那么他临终要见薛璎,就绝不可能是请她办事或托付给她什么。
既然如此,他将要告诉她什么?是怎样的事,非到人生最后一刻才得以启齿?
魏尝记起傅戈为将生涯里的一个污点。
不知情的世人在他身上极尽倾注荣光,但其实,他一生中的巅峰之战,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是他魏尝与他串通的骗局。
他想,傅戈一定是打算坦白这件事。
虽然薛璎早在去年便已知道那一战是卫厉王的假死计谋,这一点倒是无妨,可魏尝不确定,在傅戈的叙述里,会不会带出一些他没圆好的疑点。
他快马加鞭赶往傅家方向,想拦下薛璎,却一路都没见她安车的影子,直到追到傅府门前一问,才知她绕行了内城,早在一刻钟前就已进去了。
魏尝喉咙干得直冒烟,翻身下马,定定站在府门前,一颗心七上八下直打蹿。
这时候进去就晚了。他之所以不愿与薛璎同来,就是怕给傅戈认出,原本还有可能侥幸逃过一劫,眼下入里,就等于往刀口上撞。
他只好咬牙等在了府门前。
薛璎被仆役领到了傅戈的病榻前。原本簇拥在那头的傅家亲眷悉数退下,充盈着药腥气的卧房里,只剩她与躺卧在床的老人。
傅戈病得形容枯槁,瘦可见骨,虚弱得喘气都难,见了她却要挣扎起来。
薛璎忙上前虚按住他:“老将军不必多礼,这儿没有别人了,您有话尽可直说。”
他因这番动作呛咳起来,却坚持坐直身板,向她行出半个礼,而后道:“老臣……对不住公主,向公主请罪……”
他声气极弱,薛璎因不知内情,便未立即表态,继续耐心听着。
傅戈保持着颔首的姿势,吊着口气说:“两年前先帝大去不久,公主曾在这里询问老臣,当年带兵抗卫宋联军的事……老臣那时向公主撒了谎……”
薛璎一愣之下恍然明白过来,上前一步将他扶起,说:“这事我早已知道,老将军当年奉先帝之命办事,后来有所隐瞒,想必也是得了他的关照,又谈何请罪?您快起来吧。”
傅戈像是愣了愣,抬起头问:“公主都知道了?”
人之将死,薛璎也没什么好瞒的,何况傅家兄妹早都知情魏尝身世,就点点头说:“卫厉王有一幼子,现下就在我身边当差,他告诉过我当年他父亲设计假死的事。”
傅戈也没多问别的,道一声“原来如此”,似是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终于能够安稳了。
薛璎猜测,先帝不会把太多内情告诉傅戈,他大概只是奉命配合卫厉王假死而已,所以她也不提简牍的事,只想给这临终的老人一点宽慰,说:“即便那一战是场戏,您也一样是大陈的英雄。并非只有真刀真枪的比试才叫智慧,兵不厌诈,诡变也需要胆识。您的名号是您应得的。”
傅戈却背抵床栏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公主不知卫厉王。”
薛璎“嗯?”了一声。
“老臣没做什么,不过都是靠他而已,就连助他假死时刺在他心室边上那一剑,也是被动配合……”傅戈说着说着,精神头倒比先前好了几分,回光返照似的,语气里流露几分对峥嵘岁月的感慨,“那样要害的位置,稍有偏侧就是死,老臣那时太年轻了,临到关头吓得下不去手,差点误了事……”
薛璎听罢说:“卫厉王确实是个人物。”
傅戈点点头:“平日不显山露水,直到那一战,老臣才知他一直藏了拙。就说那身武艺,原来他左手使剑,竟比右手还精妙……若非一心死遁,这天下……”
他说到这里骤停,惋惜归惋惜,却到底记得立场,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