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一边听觚诉说往事一边拿着笔将缣帛上的乐稿临摹,这都是数十载的老物件了,很多字迹都已模糊,再不备份,以后再看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太母,那你后来为何没有卖缣帛?”赭好奇的问。“你以前不是说以前遇到过很难的时候吗?”
觚揉了揉小家伙柔软的头毛:“想过呀,但最终还是没舍得,不知不觉就留到了现在,赭很喜欢这些乐稿?”
“嗯。”赭点头。“感觉很有意思,吹奏的时候让人想哭,但她一直没放弃希望。”
觚愣了下,因为年迈而模糊的视线看了赭好一会才看清稚子的容貌,小家伙生得很瘦弱,面色也很白,不是透着红润的那种健康白,而是羸弱的白。
赭原本不是这样的,周岁前小家伙可健壮了,又胖又壮,跟豚崽似的,但也因为精力太旺盛就很好动,周岁时又是走又是爬,玩了半天,出了许多汗,而家人因为忙碌而没及时给他擦汗换衣服,遂着凉。大人着凉尚且可能丧命,何况脆弱的稚儿。
赭是幸运的也是不孝的,幸运的抢救了回来,不幸的是健康自此远离。
次孙的家庭里也因此一直拿赭不知如何是法,次孙在城邑中靠种菌为生,平日里菌价贱,但冬日里新鲜的菌却价贵,且买得甚好,其妇经营一家小染坊,两个人的收入水平在城中属于中上水平,理论上养赭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赭不是独子,他前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头也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这样的情况下赭的情况无疑会对家庭造成负担,但夫妻俩还是咬牙一直养着,却仍无法放心赭的未来。
父母自是愿意一直养着赭的,但赭的兄弟姐妹呢?父母终究会老去死去,赭的手足们也会长大,会成婚,会有自己的子嗣,自己的小家,能像父母一样养着赭吗?更别说赭还是第四子。
因为父母是合婚,倒也不会所有财产都给一个孩子继承,按照法律,合婚的夫妻,各有一子继承家业。次孙夫妻俩成婚时的约定是老大继承父亲的家产,老二继承母亲的家产。但这俩生了不止一个子嗣,余子只能继承一方的姓氏而不能继承家产。
同样是不能分家产的幼崽,老三好歹有个健康的身体,次孙夫妻俩为老三安排未来时就很轻松,不难保证老三未来的生活,到老四这里就愁,没有家产没有健康的身体,未来非常不好安排。
次孙夫妻俩显然不想赌自己老了死了后的未来,一直都在为赭寻医问药,却始终不见效,在发现赭对音律非常有天赋后更是重金请先生教赭音律:你至少要有一技之长,一个能让你在我们死后也可以靠自己生存的技能。
觚又看了看乐稿,虽然不像赭一般有惊人的音律天赋,但这些缣帛她是打小就看的,哪怕幼时喜欢看是为了讨好盾,为来日争继承权加码,却也是跟着盾耳濡目染十余岁,再后来又收藏了这些东西半辈子,看豚跑了这么多年,多少了解豚,更别说还有赭这个小家伙的心得分享。
小家伙自己奏一篇乐曲,吹着吹着便能感觉到创作者彼时的心境,创作者作曲时心境喜悦他也喜悦,创作者作曲时心境难受他就一边奏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
觚留意过每篇乐曲对应的心境,再根据缣帛的情况判断乐稿的时间顺序,时间越往前,创作的音乐便越稚嫩,却充满灵气,每一个音符都洋溢着幸福,如在云端,也是心境最喜悦的阶段,之后在某个节点啪叽坠入泥沼。
一支哀散悲得令人肝肠寸断,后来的曲子虽然好了起来,但乐曲中的灵气越来越少,创造的乐曲也越来越少,有一段时间更是倒退得连童稚时都不如。到了第二个节点后灵气才恢复了点,但创造的乐曲并未减少,内容也从阳春白雪变得越来越接地气,里头甚至有一支号子。不过很受欢迎,至少在底层中很受欢迎,虽然觚的音律造诣一般,但她会看,赭同乡里的人吹奏后期的曲子时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