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比人还高的石碑林立着,数以百计,一眼望不到边,蔚为壮观。
随同巡狩的公卿忍不住问辛筝:“王,当真要如此?”
辛筝双手笼在袖中。“我碑都已立起,你们还有意见?”
“非是有意见,只是赫胥之事....”公卿纠结道。“并非无错。”
赫胥之事,要说不冤,那是扯淡,但要说冤,那也很扯淡。
辛筝道:“赫胥之事,对错难分,但氓隶们却是最无辜的。上位者的权力博弈,代价却是他们的生命,也别说什么是氓隶逼赫胥侯降的,组成一个国的基础是氓隶,有民才有国,不是有君侯才有国。当君侯的利益与氓隶的利益背道而驰,双方翻脸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指责氓隶不体恤上位者的为难,不愿为上位者的决策去死,多大脸?真当自己是氓隶的父母了?遑论这种假父,便是真父,逼儿女去死,也有九成的概率被儿女弄死。”
公卿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如此大张旗鼓的立碑,先人的颜面未免有损,且北边便是羽人。”
丢人也就算了,让邻居看热闹,感觉更丢人了。
辛筝不以为然:“丢的不是我的脸,会被戳脊梁骨的也不是我的子孙,被邻居看热闹的更不是我,我受得住,你亦如此,瞎操心什么?”
公卿有一瞬的愣神,是啊,他是宛州人,赫胥之事丢的也同样不是他的脸,会被戳脊梁骨的也不是他的子孙,被邻居看热闹的更不是他,他操心什么?
想了想,公卿很快想明白了,前两个也就算了,但最后一个,被邻居看热闹,哪怕他与自己的先人都与当年之事无关,他也会觉得躁得慌。
辛筝揣着手溜溜达达的在碑林立转了起来,为了遮风挡雨,石碑都有配套的小亭子。
望舒刻碑时是按籍贯来分组的,将籍贯相同的名字刻在同一块或同一批石碑上,辛筝立碑时也不嫌事大,将石碑按籍贯立在不同的亭子里。为了让游客一眼就明白石碑上的名字籍贯,每座亭子都有名字。便是石碑上名字的籍贯,以籍贯名为亭名,准保令人印象深刻。若游客游览时看到了自己的祖籍名,无疑会令人更加印象深刻。
行至最中间的一座碑亭,辛筝的神情难得的有些复杂。
某种意义上望舒还挺一视同仁的,不仅细致的用文字和图画描绘别人干了什么,也同样书写了自己的复仇。
将别人全族几百口人尽数活埋是常规手段,但谁也不能说她这么做有什么毛病,教会她活埋的人正是当年的王师。
需要处死的氓隶太多,因而王师当年选择了坑杀,让赫胥的氓隶自己挖坑,坑挖好后将人推进去,再让另一批氓隶填坑,非常物尽其用。多年后望舒找上门如法炮制的回报,搁谁都得承认:昨日之因,今日之果。
只许你活埋别人全家,不许别人活埋你全家,那太没天理了。
活埋没什么错,活烹也没什么错,哪怕被扔镬鼎里活烹了的人不是诸侯贵族就是王子王孙,但都不是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疫病之事。
辛筝凝眸望着石碑,石碑上刻画得赫然是投瘟/疫于赫胥城,后为防疫病扩散又屠城,但终是有漏网之鱼的景。
石碑上少了一个人物,找遍每一座石碑都找不到三途的身影。
辛筝都能预见未来望舒会被世人怎样的唾骂。
纵是无心,瘟魔肆虐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人负责。
不过,未来若有想屠城的权贵,在动手时应该会三思,辛筝心说。
屠城的人从来是不会思考未来会不会有人找上门屠自己全族报复的,从未有过这种先例,正常人自然不会思考这种从未设想过的事。有能力屠城的都不是一般人,杀人盈野,即便不得善也只是因为权力斗争中失败,与曾经的屠城之举无关。
望舒开了一代先河,证明了屠城这种事真的会有报应,全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