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而辛筝,她是王,对于王,更加没法用正常的标准来衡量。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无数人的人生,可能活万人也可能害万人。好比白帝,我之前与你说过,白帝修漓水水利,造就了漓水流域大大小小数十个粮仓,让千万人有饭吃,但修建过程中征发粮食与徭役,直接间接造成了至少百万人的死亡,你说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修个水利搞死百万人倒不是白帝的本意,问题是工程太浩大了,征发税赋与徭役,白帝征的是一,底下人肯定会加一点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具体捞多少,得看上位者的掌控力,控制力越强,捞得也就少些,完全不捞是不可能的。
白帝的掌控力,不能说不够强大,掌控不够强大她也不能在王座上一坐就是四百年。问题在于分封时代,她能直接控制的地盘只有王畿,王畿之外是诸侯与受封于诸侯的贵族。
要修那样浩大的工程,光让王畿掏钱肯定不够,白帝也不可能自己掏钱,王畿没钱,虎狼马上就会扑上去咬她的肉,因而白帝的选择是让诸侯们出钱出粮出人。地方的诸侯贵族当然不肯配合,但打不过白帝,只能配合,但怎么个配合也有个讲究。平时要从氓隶身上剐油水还要想个借口,白帝既然自己送上借口,自然不能浪费,好处是自己的,锅是白帝的。
当然,历史再次证明白帝不是吃素的。
白帝时王畿的疆域是最辽阔的,很少有人知道,那辽阔的王畿是建立在大量诸侯族灭上。
按照规矩,诸侯绝嗣,方国就得除国,土地与财富由王重新分配,可以重新分封,也可以并入王畿。这也是为何白帝死后虽然王权一直走下坡路,完全爆发却是最近千年,原因无它,前人留下的底子太厚,后人啃了很久才将老本啃完。
但这一场权力动荡对底层氓庶乃至底层小贵族造成的伤害也是一目了然的,时代的一粒沙落在底层身上是要命的大山。
只看后世影响,白帝无疑是大善人。漓水水利打造的粮仓让人族拥有了更多的粮食,人口暴增,真正的将庞大的疆域吃进肚子里——没有足够的人口,疆域再大也只是肥肉。
族灭大量诸侯,扩大王畿,距离太远鞭长莫及的疆域分封给听话的新诸侯。算起来,人族许多方国都是那个时期分封的,那之前的古国大部分因绝户而除国。哪怕濁山国这种因为帝君之后没法除国的,白帝也有自己的办法,除不了国没关系,砍了国君全族,再找个与国君五百年前是一家且听话的旁支过继给尸体还没凉透的先君,如此,濁山国还是濁山氏的濁山国——白帝的诏书就是这么个意思。
然白帝的看法不能代表所有人的看法,隔了几百年的旁支继承本家所有的财产,濁山姮的祖先吹嘘得再漂亮,史书的记载也是新濁山与旧濁山,不承认这是一个国,两国唯一的联系就是皆为青帝之后,常见的吃绝户现象的双方都比新旧公族血缘近。但不论如何,通过对诸侯方国的大换血与再分封,白帝加强了集权,让后来开始走下坡路的帝都有老本可啃。只看当时的影响,必须得说,白帝死后谥号难听不冤。
这样一个人,谁能用单纯的善恶去定论?
已经死了千年的白帝都没法用善恶定论,何况现在还活蹦乱跳以后也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的辛筝。
无病懵然。
濁山姮道:“能评价帝王的,唯有功绩,也就是为自己的族群做了什么。”
无病更加懵懂。“听不懂。”
“没事,你如今年幼,听不懂很正常,待你成年,多看多思,自然会明白。”
结束了睡前故事,濁山姮开始哄小家伙睡觉,但小家伙怎么都睡不着,濁山姮奇道:“你有心事?”
小家伙吭哧道:“我想要一张琴。”琴很贵,好琴更贵,但她真的很想要。
濁山姮不解:“你怎么会想要琴?”
乐为君子六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