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起大落只在朝夕,夑并未到朝夕起落的地步,但于有长生种的血脉,寿命比寻常人族长出很多倍的他而言,说是朝夕起落也差不离。
鹄担心的看着坐在篝火边烤着抓来的野鹿,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夑。
若非身上有破损的护甲与血迹,夑一点都不像是被人攻打且下属反水导致被困山谷中出不去,穷途末路,更像在台城里准备享用美食。
鹄努力组织了下词汇安慰道:“我们肯定还能卷土重来的,趾头当年四起四落,最终都能爬起来,你肯定也能。”
盗趾的造反生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四次被打落低谷,但每次都能重新聚拢起足够的奴隶逃民卷土重来。鹄最开始是跟着盗趾的,虽然没与盗趾一同经历四起四落,但其中三起三落是一起经历了的。
夑心中苦笑,他与盗趾就不是一个情况。
盗趾时人族超过三成的人口沦为奴隶与荫户,尤其是冀州,奴隶与荫户情况尤为严重,富者阡陌连绵,贫者无立锥之地,盗趾振臂一呼自然响应者云集,更有奴隶死斗场为盗趾提供源源不断的脱产战兵。
时过经年,曾经让盗趾能够四起四落的土壤已被抽得差不多了。
辛筝废奴,禁死斗场,按人头分地于民,强迫曾经不用缴纳税赋的富者也要缴税,税赋不再是自耕农一力负担....林林总总下来,奴隶与逃民造反的土壤已不复存在。
与冀州、兖州、宁北直接接壤,无天险阻隔的地方,比起造反,逃奴逃民更愿意逃去辛筝治下生活而非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造反,再次也有上升通道稳固且公平的防风国。
然夑也知道鹄是好意,道:“我并未颓丧,我只是在等人。”
鹄疑惑:“等谁?”
“援军。”夑道。
鹄想了想,发现自己想不出会有什么援军。
防风与辛筝攻伐宁州时盗趾军同高辛国联手拖住了扶风国,不让扶风国去救濁山姮,战争结束时都从扶风国的身上咬下了一块肥肉,进入消化期。
因为大家都在歇息,短时间内不会开战,夑便想趁着这个空档整顿一下奢靡风气。
想法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问题是古往今来多少国家发展到后期都会陷入奢靡风气的天坑中,那么多国君难道就没一个看出这种风气的危害想要整顿整顿吗?
自然是有的,但整顿难度太大,哪个君侯能因为别人生活太奢靡了就举起屠刀?尤其是领头羊不是兵强马壮的大贵族便是自己的亲族,前者容易引起内乱,后者相当于因为亲人花钱太厉害就将亲人给杀了。
若不下狠手,最终结果只能是推崇节俭的推崇,奢靡的继续奢靡,各行其是,可若下狠手,君侯下不下得去手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便是君侯自己也未必觉得奢靡有什么问题。
生而高贵,凭什么不能享受生活?
什么叫贵族?
生来就该理所当然被万千氓隶用血汗供养奢靡生活,此谓之贵族。
氓隶对贵族的供养是天经地义的,既是天经地义的合法权益,凭什么放弃?
更别说提倡节俭就得带头,而君侯自己的生活都是一件丝衣能穿第二次就被史官夸一句节俭的标准,于贵族于史官而言,一件衣服穿第二次真的很节俭,但在人口比例超过九成九的氓隶们看来:太节俭了,节俭得让人问候某某祖宗十八代。
诸多因素的结果便是不论君侯如何提倡节俭,奢靡之风始终高涨,一日胜过一日。
夑与众人并无血缘,没有感情方面的顾虑,至于其它方面的因素,比如一些人是将领,握着兵权,这是个问题,但维持奢靡的生活是需要花钱的,钱从哪里来?
贵族的钱是从封地上的氓隶身上榨出来的,盗趾军不分封,要维持奢靡生活要如何获取钱财?
自然是利用手里的权力以权换取财富。
盗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