鯈由衷道:“我还是更喜欢辛国的模样。”
“因为辛侯的做法对底层更友善?”濁山侯问。
鯈点头。“是大部分人,一个国家占据人口比例最大的从来恰好是底层,因而辛侯的做法便对底层更友善了,因为它们也是人。”
濁山侯点头。“所以才要推行仁政。”
“但仁君的仁政效果还不如辛国如今的做法。”鯈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辛侯死后,辛国会怎样?”濁山侯道。“辛侯若有个三长两短,辛国必定分崩离析,不论她有无子嗣,一个生存还是灭亡维系于一人的国家,它正常吗?”
鯈不解。
濁山侯解释道:“辛侯若只是想当王,问题是不大的,但她的目的是完全废除分封,可王无法直接治理整个帝国。且失去了诸侯的制衡,王权亦将失去约束,你信不信未来帝国的王位一定会变成世袭?帝国数千载的历史,唯有扶风氏篡夺王位意图世袭,别的王呢?都不想吗?不,他们中的少数或许不想,但大部分心中是想,只是做不到。”
因为老娘就是扶风氏的,濁山侯知道更多关于当年扶风之乱的隐秘,很多诸侯都抱着先让扶风之乱顶上去搞掉禅让制的想法。将世袭制给敲定下来,再再干掉扶风氏取而代之摘取胜利果实,若非如此扶风氏想篡位在一开始就无法成功,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后会跳出个白帝。但另一方面,白帝的出身能够成为王,何尝不是支持禅让制的人们对世袭的反抗。
鯈听懂了。“但诸侯选王,选出来的都是几个固定氏族的人,他们都没解决问题,帝国越来越乱。”
虽然不读官序,但他与官序往来频繁,自然看过官序的教材,历史教材上有两页将帝国有史以来所有在位的,合法的不合法的以及被废的人王加以统计,按照时间排列并标注其在位时间,便于学生对历代人王有个了解。而一看那张表便会发现,最近两千年的很多位王有着相同的姓氏。
濁山侯问:“那以后王权传递谁来定?须知禅让制下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王,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兔走,百人追之。积兔于市,过而不顾。非不欲兔,分定不可争也。”
辛国很强大,但濁山侯不论怎么看都觉得辛国的未来一片灰暗。
鯈只能道:“辛侯既然这么做,想来应该有打算。”
濁山侯道:“我猜她会让所有人族投票,谁的票多谁就是王。”
“那不好吗?”
“辛国之前在玉国与穷桑国上的乱子已经证明那不好。”濁山侯道。“我怀疑那段时间辛侯其实根本没中毒昏迷,而是在装昏迷试试可行性,甚至于,真正毒杀穷桑侯的并非穷桑槲而是辛侯,不论怎么看,她都是最大的获益者,其它的人都死了,而一件事中凶手往往是最大的获益者。”
鯈无法反驳,从获益角度来看辛侯的嫌疑的确很大,再加上辛侯的心性,有些答案几乎是一目了然的。“说来,姮你心中未来的帝国该是如何的?”
濁山侯回答:“分封与邑郡城并行,贵族与官吏维持平衡。”
“这根本不可能平衡吧。”
“能啊,削掉贵族拥有的税赋、军队、发动战争这些权力就能。”濁山侯解释道。“我准备让贵族变成纯粹的世袭武将,只负责领兵打仗。”
“那应该不算分封了吧?封地本质上还是你在治理。”
“诸侯的封地仍旧由诸侯来治理,但贵族不需要了。”
鯈想像了下。“你这不就是继续维持如今的模样吗?”
诸侯们正在削弱贵族的权力集权于自己,做到最后差不多就是濁山侯所描述的,但大部分诸侯都不会再希望有一个踩在自己头上的王,肯定还会造反,走到最后要么最大的诸侯取代王,继续前任的事业,被下一任干掉,要么王干掉所有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