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筝是在大半夜被人吵醒的,吵她的人很清楚自家大君睡觉时什么德行,因而都没进门,甚至离门都还有一段距离,就怕被辛筝给误杀了。
辛筝睡得很沉,每天高强度工作五六个时辰,躺床上不过片刻便会自动进入深度睡眠,某种意义上疲劳专治疑心病。
因着睡得太沉喊话不一定能吵醒辛筝,侍人都没喊话,而是拿着两个铜尊乒乒乓乓的敲击。
辛筝以一种想杀人的气势推开大门,用尽所有的理智控制自己不要杀人,在她命令她睡觉时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吵她的前提下若非真的出了大事没人敢吵醒她,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何事?”辛筝磨着牙齿问。
连夜跑进台城的情报人员跑上前递给辛筝一封奏章。“桓焰将军的奏章与军报。”
奏章是塞在竹筒里的,火漆封碱,辛筝拆开竹筒取出里头的简牍,纸的成本很低,但产量有限,倒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手问题。在满足了粮食生产后才有余力干别的,而投入的人手少自然影响纸的产量。
辛筝将大部分的纸都用在了人族典籍的整理、印刷与传播上,加之纸很容易受损,因而很多时候奏章用的还是木竹制成的简牍。
打开卷着的简牍,辛筝的眉目间很快露出了讶异之色。
奏章上是云梦城破的消息。
巫咸挑起了云梦城的内乱,云梦城大乱,巫真在混乱中被围殴而亡。
辛筝虽然在正面战场之外的地方花样百出,却从来都不管正面战场上怎么打,谁是将军谁决定带的军团要怎么打一场战役,谁是主将,谁决定一场战争要怎么打。
虽然云梦城的内乱出乎意料,不符合计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没关系,抓得住变化就行。
云梦泽战场的主将是桓焰,桓焰一看这变化二话不说下令发动攻击,带着水师与水师载的辛克所率的陆军一同攻入云梦城。
打完后才想起这事还没通知辛筝,赶紧十万火急的给辛筝送来了这封奏章。
辛筝看着奏章里桓焰急切解释的用词,思维不由得有些发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很有道理,君王在都城,而都城在最安全的地方,战场上打得再惨烈都不会伤君王一根汗毛,君王无法共情战场上军队的心态,更没有千里眼去看到那些稍纵即逝的战机,遑论安定军心与抓住战机。真让君王远程遥控,除非君王能够立地成神,否则战争必败。
道理是对的,甚至是真理,但将领若因此当真就是想不开了。
君王统治的权力本质上来自于暴力,什么是暴力?
答曰:军队。
哪怕将领做出的决策是对的,是对国家有益的,也还是在掌权者敏感的神经上翩翩起舞。
很多将领明明有足够的军事能力却打得束手束脚只能打败仗也是因此,不想跳到掌权者的神经上翩翩起舞,代价会很惨重:死自己一个,死全家,死全族,三选一。
鬼才乐意做这种三选一的题,尤其这操蛋的题还是别人替自己做选择,自己没有接受的权力。
好像有点理解为何那么多公卿冲着权臣的位置发起冲刺,架空君王,甚至取而代之。
生命很宝贵,对如此宝贵之物的生杀予夺自然要掌控自己手里才有安全感。
你的品行很好,但只要你有着一念定我生杀予夺的权力,即便你是圣人,我也无法违背人性相信你。
辛筝想了想,回到卧室里翻出纸笔提笔书写对桓焰与这次攻打云梦城所有将士的赏赐,努力搅拌着脑浆组织词汇让桓焰能够看明白,自己并不在意她打完了才想起禀报的事,要不要发动战争是君王的事,但战争怎么打是将军的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来不及回报是很正常的事,桓焰并没有做错。
将诏书写完,安排下去,辛筝下意识想继续去睡觉,却想起云梦城既然都打下来了,得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