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筝很怀疑防风侯的死是私仇,若是私仇,做得这么狠,想来防风侯死得不冤。
但防风侯死得冤不冤都不能改变他对帝国的功绩。
七年自然灾害后,帝国一直没崩溃,前十年靠的是巫女无光,但随着巫女无光的身体问题愈发严重,是三巨头以及诸多人杰接过了棒,苦苦支撑着在崩溃边缘的帝国,艰难的为它续着命。
若非如此,帝国在五十多年便该名存实亡进入战争的大争之世了。
辛筝不好说大争之世是好还是坏,毕竟帝国现在的情况....再怎么努力续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终有一日,它将自内部而亡,为自己的子民所杀。
然而,再烂的秩序也好过没有秩序,而大争之世恰恰意味着最痛苦最黑暗的无序。
哪个更好?
辛筝只能说,过去的五十年,帝国身上堆积的沉疴还没多到让所有人都想干掉它的份上,而现在....上到王侯贵族下到奴隶有哪个阶层是不想杀死它的?如果不想杀,绝对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因为情怀。
炎帝立国至今已有七八千年,如此漫长的时间,种族王朝已经成了人族认知的基础之一。
不到穷途末路,大部分人出于情怀是不会闲得没事盼着帝国去死的。
维持崩溃边缘的帝国数十年不崩溃,也不曾被异族打倒,不论这三巨头的私德品性如何,却都无愧帝国。
辛筝非常认真的行礼,抓了一把切成段的黍稷梗在火盆里烧了以做祭奠,看了眼披麻戴孝的阳生,没有任何表情,无喜无悲的看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
辛筝道:“我便不说什么节哀的废话了,逝者已矣,生者唯一能做的便是完成逝者的遗志,让逝者于幽冥之地能瞑目。”
阳生诧异的看了眼辛筝。
这绝对目前为止他听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安慰的话。
辛筝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符合吊唁祭奠的主流观念,但她何时遵循过主流观念了?
至于阳生是否听得进去,辛筝也不在意。
听不进去说明阳生活不了多久了。
人死之后要落叶归根。
虽然有很多王侯贵族都选择埋骨帝都周围的陵墓区,但也有一部分或因为身份或因为乡念选择落叶归根。
防风侯是一国之君,在防风国有修建自己的陵墓,从继位起就开始修,到现在也修了有十来年了,而且防风侯似乎也没打算埋骨王畿,都没在王畿修建陵墓。
阳生自然要扶灵归乡,将防风侯安葬到符合他身份的国君陵墓中。
这让失去了防风侯庇佑的阳生能够有合理且不容辩驳的理由暂时离开对他已经不再安全的蒲阪。
但蒲阪不安全,防风国就安全了吗?
能否杀出一条生路来还得看阳生经此一事后的心性变化。
若是听得进去,那就更好了。
重病就得下猛药。
大争之世会很痛苦,但不穿过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怎能看到破晓?
祭奠完了,辛筝便去寻无名了。
明堂重地,往来皆为王侯贵族与游士,无名的身份没资格光明正大的站在那,而且她出现在防风侯的明堂上,很难说是互相伤害还是别的,阳生便没让无名出来。
辛筝寻了好一会才寻到无名,气质宁静悠远,带着青铜面具,着白衣的女子正坐在长廊下赏着雪,从她的眼神不难看出,她是真的在欣赏雪的美丽。
辛筝有些遗憾自己绘画的技艺惨不忍睹,眼前所见,美得仿佛一幅画。
“嗨,许久未见,伤势如何了?”辛筝蹦到坐在长廊下赏雪的无名面前问。
无名看了眼辛筝,没吱声。
辛筝看了看无名的脸色,判断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便换了个问题。“听说你与刺客交过手?可有什么特征?”
无名疑惑的看着辛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