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里是蒲阪,方国的诸侯与公卿都不会愿意看到蒲阪废除井田制的。
不能废除井田制,便只能将事情给搁置,时间慢慢过去,发现王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氓庶地主们自然就会安心。
不过,既然有漏洞,自然会有有心人去钻。
疫情是上天对王上无道,无故抄别人家产的警示。
王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上天的警示让他一时半会腾不出来,等过段时间能腾出手来了,自然就会着手料民。
乱上添乱的是,舆论发酵时,贵族与官吏仍旧没忘了盘剥氓庶,打着王要收回私田的名义侵吞氓庶地主的私田填自己的腰包或弥补上半年损失。
这也是常态了,贵族与官吏在一个地方吃了亏,损失了利益,转身都是要十倍的从氓庶身上刮回来,不然岂非亏大了?
只是,好处不是王的,但锅是王的。
王侯国君既然身处上位,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王权强大,那所有荣光都是王的,所有不好都是奸佞的。
王权式微,那所有荣光是贵族的,所有不好都是王上昏聩。
卫辕颇为无奈的吃着豆羹。
一来蒲阪就赶上这种事,自己的运气真是可以。
思索了片刻,卫辕觉得最好还是先摸清地形,回头真发生了,也有个路能跑。
三两口将剩下的豆羹用完,卫辕放下了一枚骨贝在竹案上。
嘉树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没办法,今天所有客人里就这位客人最特别了,一整天都在市井打转听消息,却又不像别的士人那般对王收没私田的事表示愤慨。
既然不是愤慨,想来是猜到了更深层的原因。
将骨贝收了起来,嘉树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帝国如此辽阔,人族的人口如此惊人,多达三五万万,哪怕几百个里人才可能有一个识字,但三五万万这样的基数上,读书识字的人数仍旧相当可观。
虽然这年头能读书习武的人家中必定有奴隶与私田,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总有人能跳出自身立场看到更多的东西。
卫辕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甚至那些愤慨的人也未必不明白王所为目的是什么,但收没私田割的是他们的肉,他们自然不会看到这项政策对帝国的益处。
嘉树望了眼人流如织的街头。
千年帝都呀,的确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然,世间无恒盛之国,无恒盛之城,你的辉煌也当落下帷幕了。
嘉树眼眸中的期待很快深深隐藏,继续煮豆羹卖豆羹,俨然一个普普通通的帝都氓庶。
随着日暮将近,市井的店铺小贩陆续关门收摊,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嘉树要收摊时街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个同样在收摊的小贩。
碧色眸子的鲛人混血少女在嘉树的摊子上坐了下来,成了嘉树的最后一位客人。
“来四碗豆羹。”
嘉树从善如流的打了四碗热腾腾的豆羹放在竹案上。
画棠将其中两碗豆羹推给嘉树。“这位阿翁,看你一大把年纪也忙了一整天了,我敬老,请你也用一碗。”
嘉树看了眼画棠的容貌。
鲛人是大荒最美的物种,发瞳色多为碧色,但也有少部分的头发是黑色。
画棠头发是黑色的,可能是混血,但也可能是纯血,但即便不考虑头发,她的眼睛是碧色的,下颌有鳃,耳朵是鳍状的,鲛人特征如此明显,无声的诉说着其浓郁的鲛人血统。
哪怕看起来很年轻,但考虑到鲛人一百岁才成年的长寿。
他俩究竟谁更老还真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嘉树还是坐了下来用豆羹,别人付钱买自己的豆羹请自己,干嘛不吃?
“时间已经定好了。”画棠对嘉树道。“四碗豆羹,乐否?”
嘉树回道:“我会转告下军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