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然后是孩子,母亲、哥哥姐姐、姜宣文,不过是“自己人”。其余的,只分为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有害的,无害的……到如今,向着修行之路奔了多年,心性却越发的不得超脱。
怕寂寞。
曲青青知道皇帝儿子对自己的顾忌和疏远,却生不出丝毫怨怼。
当年留下将将七岁的孩子离宫,在夏侯任全然不知曲青青心性的时候,当然是感念她的慈母心肠。可现在明白了一切,如何不怨恨这个女人的自私呢?是,夏侯任生而知之,难道他就不是个孩子了吗?不会眷念母亲,不会孤独寂寞,不会担心害怕吗?竟然不是逼不得已,那到底有什么那样重要,使得一个母亲丢下自己的孩子呢?
夏侯任问不出口。
他已经失去了原以为对自己不一样的父亲,不想亲耳听到自己的母亲说出,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不管是权势,还是亲妹妹……
曲青青不知道该如何分说。
当年觉得肆意快乐的日子,当年觉得全然掌握的局面,当年觉得面面俱到的心意,竟然不能支持曲青青直视儿子的一双眼。说到底,不过是私心压过了母性,或者是爱女儿多过了儿子。
偏心总能讲出道理。但也怨不得被偏心亏待的人渐行渐远。
更何况,母子二人,其实还隔了层谁都不敢戳穿的杀父之仇。
曲青青当然对老皇帝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或愧疚,但是夏侯任不同。他是他父皇捧着长大的,在没有母亲的那最重要的三年里,谁都不能否认章和帝对他的拳拳父爱。是,到最后父子二人闹得不堪,可人不是死了吗?人死了,一切丑陋都变得值得怀恋。
毕竟,夏侯任更多的是被章和帝教养长大的,他拥有的是完全的符合大汤的价值观,在他的心中,本就偏向父亲……
或许,只有等曲青青也离开之后,他又会想起,小小的时候,那段发现父亲靠不住的时候,他曾默默发下誓愿,要守护自己的母亲,永远。
这些都将成为他心里的暗伤,反映在他对待自己的女人和将来的孩子身上。
承和五年,西太后诞先帝遗腹子,名夏侯昭。
昭儿是个平常的孩子,这点青青在怀孕后期就有所预感——不像他的哥哥姐姐,那毫无规律的胎动,让一直以为自己胎教有方的曲青青摸门不着。生他的时候更是好好体验了一番什么叫上天入地,生生死死。
打生下来,更是让封氏和姜宣文好好嘲笑了一把——那手忙脚乱时常一脸懵的样子,可真不像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或许真应了那句,付出越多,爱越多的话吧。对这个把自己折腾惨了的孩子,青青真的是投入了全部心力——当然也是因为现在的她无事需要操心。她像是第一次当母亲,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脱去了那副不染凡尘的模样……
也是没办法,你再是有千般智巧,对个完全不懂事的婴孩又能如何?
他偏要白天睡觉晚上闹腾,青青又哪里舍得把睡得吐泡泡的孩子不停吵醒?只能随着他改了时间便罢,好歹到五六个月是调整过来了。反正青青的身体早已经超脱凡人的概念,何必委屈一个孩子呢?
他偏要对周围的一切抱有好奇,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要把能触碰到的一切事物吞吃入腹的豪气。青青又哪里舍得用什么手段,让小小一个婴孩,就发觉世间的一切都可能伤害他呢?反正有系统“交替值班”,青青也只能变了一个同天下母亲一样的神经质的女人,随时准备一惊一乍。
等到他晚了哥哥姐姐半年一年地,能说能走了,那真是连带着封氏、姜宣文,甚至系统都要不得安生了。
稍微一个带眼的不注意,这孩子就能连走带爬,连滚带跌地跑个无影无踪。跌倒了是必定要哭得震天响的,给糖吃又瞬间含着眼泪笑个见舌不见牙……他可不认得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外人,总归是给糖的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