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她的人、她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
命运对我,终究还是残忍的。
这一场重逢,只是为了让我送她进宫,只是为了让我做一个过客、做一个旁观者吗?
为什么在我刚刚燃起希望的时候,又给我一个这样的结局……
她走之后,我将如何面对这座没有她的空宅?
今后在宫中遇到她,我又该如何自处?
她是主子娘娘,我要给她行礼问安,要看着她同那傻子皇帝卿卿我我,可以做到吗?
自然是做不到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已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
我这一生,从未放纵自己大醉一场。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师父就教导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酩酊大醉的。
可是这一次,我偏想尝尝大醉的滋味。
谁知平生头一次醉酒,便惹出了一个大麻烦。
次日酒醒,我只能勉强记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却怎么也不能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似乎是她。
可是亵衣上那一片刺目的血痕,又明明白白地否定了这个答案。
我的心里,恼怒和恨意成倍地增长起来。
为什么不是她?
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留下她,可是她……
她到底还是无心留下!
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是谁进了她的房间?本该在房间里的她,又去了哪里?
我杀了齐云儿,却不想知道她去园子里做了什么。
我甚至已不愿再看她一眼。
她到底还是变成了我曾经希望的那个样子,弱质纤纤,楚楚动人,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这样的女人,哪个男子可以抗拒?
放荡如她,夤夜不归是为了什么,已经可想而知。
为了说服自己放下,我竭力把她想得坏一点、再坏一点,心里却在隐隐地盼着,期待她能给我一个解释,期待她能告诉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误会。
可她只是微笑着问我:“三个月期限,已经到了吧?”
那一刻,我清晰地知道,我是恨她的。比恨那个昏君更严重的那种。
我记起了当初留下她的初衷。
既然她不能成为我的救赎,便由我来成为她的劫难吧!
我要毁了她!
不仅仅是毁掉她眼中的倔强和高傲——如今她的高傲也已没剩下多少了——更要毁掉她这个人、毁掉她所想要的一切!
我骗了小皇帝,也骗了她,不顾一切地把她留了下来。
我没有想到会那样顺利。
没等我想好下一步,她便已经倒下了。
心病。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眶眍?得吓人,好像已经死去多时的僵尸。
这分明是个死人,却偏偏还吊着一口气,不肯咽下。
我的心里,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那样痛快那样畅意。
她要死了。
因为绝望,一点点把自己煎熬到死,一定十分痛苦吧?
这不是正合我的心意吗?可是我的心里,却毫无预兆地痛了起来。万箭穿心般的剧痛,刺得我几乎站立不稳。
我竭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精明如兰姑,又如何看不出端倪?
我到底还是放不下她。
“去宫里,叫最好的太医过来。”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用最平静的声音吩咐道。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是怕她死,我只是做个样子给莫丢丢看,我只是做个样子给傻皇帝看……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有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