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年她在地下室放的那把火一样,你知道吧?”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就算烧死我会让她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就算隔壁的那些孩子可能会因为施救不及时而受伤甚至可能会呛死,可只要能将那个地下室曝光于天日之下,就是值得的——你瞧瞧,她那把火救了多少人。”
“所以我很高兴看见你。”男人笑着说,就像情人间的絮语,“因为这让我知道了她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儿还是没变过。”
“我很喜欢。”
“那么现在,就由你来做当年的我了。”男人直起身来,低头看着地上的少女时,阴影让他的眼睛在昏暗中泛出冰凉如刀锋的光泽,可他唇角却还带着笑,“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你能不能像我一样好运,能从这里逃出生天呢?”“……不。”
少女发出了一声梦呓般地喃喃,“不会的。”
男人方才的话在她脑海里重复播放,大约是太过紧张让她的脑细胞反而工作得很快,即便再如何不愿意,她也终于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
她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她不是这种人……”
荆野险些要被这些话逗得再一次大笑起来。
可他忍住了。
他只是怜悯地看着脚下喃喃自语的少女,然后挪了挪脚,重新踩在她的手指上:“现在,先让我收一点利息吧。”
“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这一次没有给孟迟婳任何心理准备,他无声地踩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混乱的思绪被剧痛陡然截断,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响得格外清脆。
有几个原本昏昏欲睡的男人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他们兴奋地看着这个场面,还给荆野叫好:“再用点力!”
“换另一只手!”
“腿也能踩断吗?”
“要不换我试试?”
……
少女的惨叫充斥着耳膜,荆野看着她,眼前却浮现出另一张脸。
匍匐在他脚下,小腿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却一声不吭,甚至连疼痛都没表现出来的脸——准确来说,是侧脸。
因为趴着而将半边脸埋在雪地里——她不是主动倒在他脚下的,她其实已经很用力很拼命地想要离她远一点了。
从巷子深处,一点点爬出了很远的距离,直到白色的雪地里迤逦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血红的图,直到那血都快流干净了似的变得越来越淡的时候,她都还在拼命哆嗦着,想要爬得更远,最好能爬出那条巷子,爬入人来人往,有光有热的人世间。
可她年纪太小了,即便连指尖连牙齿都用上,也无法抵抗低温与伤口带来的濒死的危险。
她趴在距离巷口几米远的雪堆里一动不动,直到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她的眼睛都还没有闭上。
乌黑的睫毛沾着细小的雪粒,虚弱地扑了一下,那双瞳孔澄净黝黑,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来,掠过他就像蜻蜓掠过空气,飞向上空,直至映出狭窄而冰冷的天。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竟还记得那么清楚。
甚至连那天空的颜色,以及角落里一片丝缕状的流云都如此栩栩如生。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这些,就像看见从那些被翻烂的书页中活起来的童话,纯净得不染一丝污垢,却又遥远得只能属于那个人。
——
刺耳的尖叫打断了回忆,眼前是孟迟婳涕泗横流的脸。
荆野脸上的笑变得冷了许多,他拿开自己的脚,退开一步,冷眼看见那只已经面目全非的手,唇角弧度冰冰凉。
“拉下去吧。”
他摆了摆手,有些厌倦似的,“先饿她两天。”
孟迟婳被人拖着离开,她一边为剧痛而哭得惨烈,一边却又从喉咙里扯出愤懑怨怼的喃喃:“我哥哥会来救我的。”